诗五首

龙秀银

诗五首


文/龙秀银


@在乡下老家遇见神


一个老妇人背一捆牛草，跟着一头母牛一头小牛
行走在草木高过人头的山间小路
一缕散乱的头发垂在脸旁
她是我的大嫂，一个瘦弱幽默的村妇
可她却说，她是神


在母亲种过的菜地，给辣椒追肥，培土
捆一根稻草引导丝瓜藤攀爬木架子
在苞谷地里套种红薯
婶娘说，我种出了母亲


太阳天给茄子锄草，出汗多，渴水
洗罢手，洗罢脸，一口气喝了五捧泉水
老俵说我吃了五个太阳


@母亲是个诗人


一捆柴，是母亲从神的字典中
精挑细选的一捆词


母亲将它们一根一根投入灶堂中
组成了一句一句诗
熊熊的火苗，歌唱诗的激情
红红的炭火，闪烁诗骨


揭开锅盖，米饭洁白，菜肴光鲜
袅袅升起的诗意，引来了
一束束光芒从板壁缝隙
烽烽火火跑进来


锅盖里面，遍布着
群星的点赞


@醉鬼说山


在山顶，就像一只蚂蚁站在一个西瓜上，看见一片西瓜地
一朵云擦过来，蚂蚁就成了
一枚西瓜籽


一座山，如果是一句诗
那山的凹凹凸凸，连边胡，眼角痣……
就是诗的留白


看过山中的荷花？告诉你
微风吹来时，那些荷花，就像是给皇帝表演的舞女——
荷叶中的那颗露珠
也在滚来滚去


@有话就说


一滴汗水和一颗露水来到世上
并不是为了被人发现和感知一些什么
只是为了一次透明的旅行
我想
凭你们过的桥，吃过的盐，不一定
赞同我的这个说法
但我如果过于在乎清风
吹拂的草木和流水
有屁不敢放
那我就成不了林中的一只菜鸟
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了


@等待


又见面了。准确说，在河边，他钓鱼，我走路
不知道见了多少次


他曾说，每天都来钓鱼，天天就这样等死


等待，说到了这个份上，是熟人，也不便说什么，问什么了


唯有悄悄想象，夜深人静时，他攥着拳头砸向另一个自己掀起的
一个个无声的浪涛，以及一双黑眼珠在卧室的漆黑中
缓缓地寻找一点一点的亮……


唯有站在他的旁边
看着钓杆的影子，牵着他的头影，等待一波一波流水的冲洗
看着他等待浮标一次又一次连续下沉，然后倏地把钓鱼杆扬起来
拯救浮标在水中的消失
看着他等待钓得的小鱼游回河里之后
再继续放下钓杆
更多的时候，他所等到的
却是空勾子泛着银光
滴着亮亮的水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是
等待的答案


一个多月后，一张他的讣告
也在光芒中等待了几天

洛阳－四海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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