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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程占功:长篇小说《名将孤女》 第一部(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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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0-7 00:46: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

   夜,万家灯火的古都西安。
  城南朱雀大街一座树木掩映,雅致宁静的院落,一个单元住宅内,宽敞的书房灯光柔和。
  同桂荣关上电视,从沙发上起来,向书柜走去。这是一位年近百岁的老太太,她头顶黑亮呢绒帽,眼戴茶色宽边老花镜,身着墨绿色夹袄和紫黑色长裤,脚穿圆口布鞋,步履稳健,体态自若。

  老人走近书柜,打开柜门,轻轻地从里面取出一本书,坐回沙发翻阅。
  墙上老式挂钟的时针指向八点。
  老太太有些吃力地看书。
  时针指向九点三十分,老太太拿着放大镜继续看书,她的目光在被放大的一个字一个字间慢慢移动。
  时针指向十点,老太太仍吃力地用放大镜看书,她显得有些困倦,渐渐地睡意袭来,她伏在沙发扶手上慢慢进入梦乡。

  一列满载乘客的列车呼啸着在山川间飞驰。
  朝阳透过软卧车窗,斜照在同桂荣清瘦的脸上。老太太站在车窗前,神色凝重地望着不断逝去的田垄、树木、庄稼。
  “外奶,”英子端着一杯冲好的豆奶,走来对同桂荣说,“趁热喝吧!”
  英子人到中年,身着一套得体的咖啡色西装。
  “我这会儿不想喝,你喝吧!”同桂荣转过身和蔼地回答。旋即,她又把目光转向窗外,“北京快到了!”
  说话间,北京到了。
  “外奶,你到北京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可明天大会才开幕哩。”英子圆圆的脸庞上,纯朴的大眼睛看着同桂荣,笑了笑,接着道,“今天咱们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好吗?”
  “好。”老人点点头。

  北京,毛主席纪念堂。
  同桂荣由英子搀着随着人流走出来。
  老太太揩去眼泪,把手绢装进衣袋,缓缓地说:“时间过得真快,毛主席去世许多年了,可他躺在那里,就像在休息一样!”
  “外奶,咱们现在去……”英子问。
  “人民英雄纪念碑。”同桂荣用手指着天安门广场上那座巍然屹立、顶天立地的建筑。
  同桂荣和英子来到人头攒动的纪念碑下。
  老太太庄严地望着人民英雄纪念碑,英子跟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搀扶着她。

                                                    二

  天安门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前。
  同桂荣把视线从“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上慢慢移向人民英雄纪念碑底座。蓦地,却见一个观摩底座浮雕的人很眼熟。她吃惊地拽着英子,指着那人,“英子,你看他像谁?”
  英子举目望去,旋即摇摇头。
  老太太放开英子,径自走上前,定睛细看,情不自禁地叫道:“志丹,志丹!”
  英子瞪大疑惑的眼睛,急忙赶上去搀着她。
  那人看上去三十二三岁,中等个儿偏高,头戴嵌着红五星的红军帽,身穿一套灰色粗布红军军官服。皮肤白净,前额宽阔,眉目清秀,鼻梁挺直,嘴角上挂着微笑。
  “志丹,”同桂荣忘情地盯着他,“你是志丹!”
  “我是刘志丹。”那人说罢,探询的目光落在同桂荣身上,“你是……”
  “我是三秀。”老太太迫不及待地说。
  “三秀是我妻桂荣的小名。”那人眼睛一亮,“莫非,你是……”
  “对,我是同桂荣,三秀是我的小名。桂荣这个名字是你给取的。”老太太兴奋异常,“你名叫景桂,字叫志丹。”
  那人深邃的眼中湿润起来,凝重地望着老太太:“你怎么老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旁边不少游人听说那人是刘志丹,纷纷围拢来,向他投去惊异的目光。
  “咱们已经六十多年没有见面了。当年,你东征出发时三十三岁,我三十一岁。”同桂荣揩眼抹泪,接着道,“如今我已暮年,你却还是原来的模样!”

  一对英俊潇洒、年轻漂亮的新婚夫妇走到刘志丹面前,双双向他鞠了一躬。
  新郎说:“我们崇敬刘将军,您为中国人民的革命事业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新娘说:“我们结婚不举行婚礼,专程去陕西志丹县您的陵园和山西中阳县您的牺牲地瞻仰……”
  “我是专修历史的大学生。”一位温文尔雅戴着金边眼镜的青年走到刘志丹面前,说,“大家知道,您从黄埔军校毕业后,和战友一道,领导陕甘红军和人民, 历尽千难万险,创建了西北革命根据地。这块根据地是当时全国仅存的革命根据地,成为中央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落脚点。您对中国革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您受到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高度评价。毛泽东主席称您是‘群众领袖,民族英雄’;朱德总司令称您是‘红军模范’;周恩来总理写诗称您‘上下五千年,英雄万 万千,人民的英雄,要数刘志丹’。我们现在生活在远离战火的新中国的和平环境中,非常怀念你们革命老前辈。”

  “我是英国记者。”一位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姑娘走近刘志丹,“我从小阅读埃德加.斯诺的名著《西行漫记》。他在这本书里把您描绘成如同英国的英雄罗宾汉 一样,在穷人中间,您成了救星;而在地主和放债者中间,您是上天的神鞭。您这样的英雄不仅在中国受尊敬,在西方也备受推崇。”
  刘志丹若有所思:“为了人民不再受苦受难,为了我们的国家强盛起来,我只是尽力而为,做了应该做而能做到的事情。”
英国女记者又说:“我们对中国革命史的某些方面弄不懂,特别是对您的某些做法也不懂。一九三五年秋天,发生在陕北革命根据地的那场错误‘肃反’,竟然也要 把您整肃掉。推行左倾冒险主义的领导人采取欺骗手段逮捕您,但逮捕您的密令却落到了您的手里,您不但不反抗,反而自己去瓦窑堡,被关入大牢;你为什么不下 令西北红军对付他们?”稍顿,她接着道,“据哈里森.索尔兹伯里的著作《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记述及其他回忆者所述表明,您的部下在探监时也向您提 出,为了解救您和被捕的战友,请您允许,必要时让西北红军动手。但都被您坚决制止了。”那位英国女记者疑惑的目光直射刘志丹,“您是不是像有些人所说,是 对共产党的一种愚忠呢?”
  “如果我那样做,红二十六、二十七军就要和红二十五军发生战斗,也就是内讧。这正是围剿红军的国民党军队希望看到的结果,我们只能是两败俱伤,让‘渔 翁’得利。”刘志丹平静地接着道,“所以,我宁可牺牲个人,也不能让我们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当时全国仅存的革命根据地毁于一旦。”
  “我明白了,刘将军站的高,看得远。”英国女记者钦佩地说。

                                                   三

  北京,北池子。一座旧式古朴的四合院。这是中央组织部分给革命老干部居住的一处住所。
  刘志丹与英子一块儿轻轻地搀着同桂荣走进一间上房。
  “解放后五六十年代,我就住在这儿。”同桂荣环顾室内简朴的陈设,“直到一九六九年,因为所谓‘战备疏散’,我才离开。”她让刘志丹、英子分坐两张藤椅上,自己则坐到一张床的床沿上。
  英子从藤椅上起来,给刘志丹、同桂荣沏茶。

  “景桂,几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您。”同桂荣深情地望着刘志丹,“可我不知道,您在天上,还是地下?”
  刘志丹脱下军帽,说:“我去见了孔夫子,老人家始终倾心于教育事业。”稍顿,接着道,“我还见到了屈原。屈原一腔热血爱国,而且十分同情人民的苦难。 我见他的时候,他正含泪吟咏他的《离骚》中的诗句‘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他说,‘我哀怜人民的生涯多么艰苦,我禁不住洒下眼泪。’”
  “为人民流泪的人,人民也会为他流泪。”同桂荣说,“周恩来总理一九七三年回延安得知,延安地区的许多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他难过地落了泪。他 说,待延安粮食翻番、人民生活改善后,他还要回去看看,可是没等到那一天,一九七六年他就去世了。他去世时,老百姓没有不流泪的。”同桂荣说罢,望着刘志 丹,“您还见到了谁?”
  刘志丹从藤椅上起来,举目眺望窗外,旋慢慢转身,说:“我还见到了孙膑、苏武、岳飞、戚继光、郑成功、林则徐、孙中山……”稍顿,他把红军帽戴上,目光饱含深情地看着同桂荣,“我常常想念咱们的女儿力贞,我东征出发时,她才六岁。力贞,力贞,她现在在哪儿?”

  在沙发上熟睡的同桂荣惊醒了,她猛地起来,喃喃自语:“贞娃,贞娃,你爸爸想你,他要见你。”
  英子从卧室出来:“外奶,您叫谁呢?”
  同桂荣怅然若失:“啊!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英子瞧着同桂荣刚才看过的书:“外奶,您看什么书?”
  “是一本写你外爷的书。”同桂荣示意英子,“你把它放回书柜吧。”
  英子拿起书,轻轻地把它放进书柜。

                                                   四

  一九三六年秋天,阳光沐浴的红色首都保安。
  坐落在群山环抱之中的这座小城,秦代和唐代曾是防御北方游牧部族南侵的边防要塞。绿树参天的山谷两旁,依稀可见那时遗留下来的一个个幽幽古堡。建在河岸上的一座座陈旧古朴的泥土砖瓦房和一孔孔依山凿出的石窑洞以及开挖的土窑洞便是这座小城的主体建筑。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等许多重要机构都设在一排很长很长依山而挖的一个个窑洞里。
  满是尘土和石子的狭窄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个草坪上,红军指战员练兵的口号声,机关工作人员业余在篮球场上角逐的呐喊声,以及从另一处抗日剧社传出的阵阵歌声,给这个闭塞的小城平添了活跃的气息。
  保安城北部的山坡上,一处简陋的小院。院里一孔依山凿出的石窑洞前,三十岁刚过,穿一身黑布衣服的同桂荣坐在一个小凳上,一针针、一线线缝补红军战士的军服。
  六岁的刘力贞穿一套特制的红军军服,腰间扎着军官皮带,头戴红星帽,帽舌很长,几乎压住乌黑闪亮的大眼睛。她手拿一个小火罐儿,站在同桂荣跟前抚弄。
  “妈妈,为什么人感冒了,拿这小火罐儿拔一拔,就好了?”
  “这个……”同桂荣抬头看看女儿,正要回答她的话,一个身材修长,戴着眼镜,穿一身红军制服的中年人风风火火走进院子。
  来人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前总书记、现任西北苏维埃政府主席博古(秦邦宪),他气喘吁吁地说:“刘嫂,快,快来!”'
  同桂荣一惊,站起来:“什么事?”
  “毛主席两口子吵架,闹得很凶,我怎么也劝不开,劳驾您快去劝劝,主席听您的话。”博古扶扶眼镜,说。
  “走!”同桂荣把手上的一件军服放到小凳上,急忙走出院子。
  刘力贞拿起军服和针线,进了窑洞。

                                                   五

  距同桂荣住宅不远,山坡下一处幽静的院落。
  院里依山而凿的两孔石窑洞便是中华人民苏维埃共和国主席毛泽东和夫人贺子珍的住宅。贺子珍、毛泽东两人还在争吵。
  “你说你忙,你忙,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贺子珍坐在窑洞里的双人床上(两张单人床并在一起),边哭边委屈地说,“你没看见我的伤哇!”
  出世不久的娇娇躺在砖铺的地面上,她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蹬着小腿,嗷嗷大哭。
  “你,你你你,等我写完这一段再抱孩子行不行?”毛泽东铁青着脸叫道,一扬手却掀翻了水杯,他急忙拿起被水溅湿的一叠文稿走了出来。
  毛泽东来到院子中间,把文稿放到一个长条形的石台上,让午后的阳光晾晒。
  同桂荣,博古进了院子。
  “主席,消消气。”博古走近毛泽东。
  “刘嫂,您来了。”毛泽东和同桂荣打招呼。
  “主席,做女人不容易。”同桂荣看着毛泽东,“您要体谅子珍,她身体不好,长征路上受过伤。”
  毛泽东有点儿窘。
  同桂荣径直走进窑洞,急忙把躺在地上的娇娇抱起来。毛泽东随即进来,对同桂荣说,“刘嫂,让我来抱。”
  娇娇抱在爸爸的怀抱中。
  坐在床上哭泣的贺子珍擦去眼泪,下床招呼:“刘嫂……”
  “子珍,伤口还疼吗?”同桂荣关切地问。
  “疼。”贺子珍有些不好意思,“就怪这伤口,伤口一疼,我的脾气……”说着,她从毛泽东怀中抱过娇娇,“唉,还是让妈妈来抱吧!”
  突然,院里刮起大风。石台上晾晒的文稿被风卷起,一页,一页飞了起来,有几页飞到了院外。
  毛泽东疾步赶出窑洞,抢捡文稿。
  飞出院外的文稿,被赶来的刘力贞一一捡起。小姑娘走进院子,东奔西跑,又帮毛泽东把散落的文稿全部捡起。
  毛泽东拿着一页不少的文稿,十分高兴,俯身把刘力贞抱了起来:“谢谢你,咱们的小元帅!”
  旋即,一个高个子,蓝眼睛,身穿红军军服,头戴八角红星帽的年轻外国人走进院子。他是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后边跟着进来的还有翻译以及几位中华苏维埃的工作人员。
  “主席先生,”斯诺很友好地向毛泽东笑了笑,然后通过翻译告诉他,“我到红区采访以来,已写出一些手稿,您是否检查一下?”
  “施洛(毛泽东当时称斯诺为施洛)先生,我们欢迎你来,也充分地信任你。”毛泽东继续道,“你在红区尽可以自由地采访你想采访的对象,报道你感兴趣的事情。我们相信你会客观公正、实事求是的,因此,不必检查。”
  斯诺深受感动,他用不太流利的中国话说:“红色苏维埃与国民党当局完全不一样!”
  毛泽东把刘力贞从怀抱中放下来,指着她,对斯诺说:“你知道她是谁吗?”
  斯诺早已注意到了她:“挺漂亮,谁家的公主?”
  “她是我们民族英雄刘志丹将军的女儿。”毛泽东说罢,把刘力贞头上的红星帽往上扶了扶。

                                                 六

“见到你,我真高兴。”斯诺轻轻拍拍刘力贞的头,“我已经知道,你有一个伟大的父亲。”
  刘力贞仰起头,睁大眼睛望着这个大个子,蓝眼睛,高鼻梁的“外国佬”,自豪地说:“我爸爸就是好!”
  “对,对!”斯诺亲昵地对她笑了笑,问,“你妈妈现在在哪儿?”
  刘力贞看着毛泽东,意思是让他回答。
  毛泽东会意地“哈,哈”大笑,旋即对斯诺道:“你跟我来,你应该见见她。”
  毛泽东走到自家窑洞门口,对正与贺子珍拉话的同桂荣说:“刘嫂,你看看这是谁?”
  同桂荣下炕出来。
  贺子珍抱着娇娇也走了出来。
  毛泽东指着同桂荣,对斯诺说:“她就是刘志丹将军的‘堂屋’(夫人),我们的刘嫂。”
  斯诺走上前,握住同桂荣的手:“您有一个伟大的丈夫,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谢谢你!”同桂荣看着斯诺,“你是?”
  “刘嫂,”毛泽东指着斯诺,笑着介绍道,“他是美国记者施洛,对咱红军很友好。”
  “主席,”同桂荣看着毛泽东,有些不好意思,“主席比我年龄大许多,叫我刘嫂,我,我……”
  “哎,西北人民都亲切地称刘志丹为‘老刘’,称您为‘刘嫂’,我怎么能例外呢?!”毛泽东和蔼地说。

                                                七

  秋去冬来,草枯木衰。
  红都保安仍然生机勃勃,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暮霭中的一孔大石窑洞。燃着数支蜡烛和生着一盆炭火,把窑洞映照得通明。
  中央宣传部在这里举行宴会,欢迎刚到这儿三天的女作家丁玲。
  张闻天、徐特立、林伯渠、博古等十几人,围着穿灰色军装,手拿军帽的女作家丁玲,热烈地同她交谈。
  丁玲三十来岁,一头黑发剪得很短,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睿智,谈笑间无不显得落落大方,雍容自如。
  “丁玲同志,你好!”身穿灰布军装,头戴红军帽,蓄着大胡子的周恩来副主席走进窑洞,慈祥的目光落在丁玲身上。
  丁玲站起相迎:“周副主席你好,请坐。”
  周恩来环顾窑内:“人到齐没有?”
  “主席、刘嫂还没有到。”博古说。
  话音刚落,同桂荣携刘力贞走进窑洞。
  “刘嫂,请坐。”周恩来一边与同桂荣打招呼,一边指着她们母女向丁玲介绍,“丁玲同志,这是刘志丹将军的夫人和女儿。”
  丁玲走上前,握住同桂荣的手:“嫂子你好!”
  同桂荣忙说:“丁玲同志,欢迎你!”
  “刘将军和他的战友创建了陕北革命根据地,使他的家乡成为今天的红色首都。”丁玲赞叹道,“他是个大英雄。”
  “丁玲同志,听说你也受了不少苦。”同桂荣看着她,接着说,“来到了毛主席、党中央身边,以后就好了,大家都欢迎你!”说毕,她拽拽刘力贞的手,“贞娃,叫阿姨,问丁阿姨好!”
  “丁阿姨好!”刘力贞扑闪着大眼睛,望着丁玲。
  丁玲高兴地弯下腰,伸出双手抱起刘力贞:“刘志丹将军有这么漂亮的女儿,是陕北的小凤凰!”
  刘力贞抿着嘴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想爸爸吗?”丁玲亲昵地抚摸着刘力贞的头。
  “想,我天天想爸爸……”刘力贞说罢,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脸蛋上滚落下来。
  周恩来从丁玲手中接过刘力贞,抱起她,掏出手绢为她揩去眼泪,亲昵地说:“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

                                                   八

两天后。
空晴日丽,微风和煦。陕北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同桂荣陪着丁玲,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攀向一座高高的山崖。刘力贞跟在她们身后,放着一只小小的风筝。 风筝是红绿相间的纸制蝴蝶,在小姑娘头顶上空一二十米处盘旋,一根白色线绳牢牢攥在小主人手心。

她们攀上山崖。
“快坐下歇会儿。”同桂荣指着一块山石,对丁玲说,“你这知识分子登上这么高的山,累坏了!”
“我想上来看看。”丁玲说,“站在这上面,保安城尽收眼底;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群山看不到边儿,让人心潮难平啊!从现在起,我要当花木兰,从军抗日。我就要做一个男子汉啦!”说罢又道,“现在,我想请刘嫂讲讲您们的故事。”

                                                   九

倒叙。
一九二九年冬天。
朔风在群山环抱中的陕北保安县芦子沟呼啸,一座依山而建的陈旧的农家大院,墙外几棵老杨树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身穿蓝色碎花棉袄棉裤的同桂荣抱着出世不久的女儿站在杨树间的院畔上,向远处的沟口眺望。她看上去二十多岁,梳着齐颈短发,脸庞上呈现焦急的神色,眼里含着忧怨。她怀抱中的女儿裹在一块红底黄花小棉被中。
同桂荣眺望许久,仍然不肯把目光收回。
年近五十岁的刘王氏身着黑色棉袄棉裤,头戴呢绒帽,迈着两只穿条绒鞋的小脚从院里出来:“天这么冷,桂荣,快把娃抱回来,不要等了。”
“妈,您不要出来,我再等等看。”同桂荣回头对婆婆说。
“你都这样等了好多天了!”刘王氏望望灰蒙蒙的天空,接着说,“他要是不回来,这么等就能等回来了?!”
“今天都腊月二十七了,他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同桂荣一颗泪珠打在了女儿露出小棉被的稚嫩的脸蛋上。
“快把娃抱回家吧!”刘王氏走近儿媳妇,“别让孩子受凉了!”
“上次志丹离家时说,我生娃时他一定回来。”同桂荣叹了口气,“他说,不论男娃女娃,他都喜欢。他还要亲自给娃取名字哩。可是,娃都生了两三个月了,况且,马上就到大年三十了,还连他的人影也不见……”

                                                    十

天气阴沉,风沙弥漫。
陇东一个落满积雪的土塬上,一座宽敞的地坑院里人声嘈杂。
院内关着五花大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贫苦农民近百人。大部分是青年男女。
几十个穿着清一色黑衣服的国民党团丁手端步枪,逼视他们,一个头目叫道:“这帮穷鬼,都给老子站好,不要乱动!”
“佃农们!”一个身穿长袍棉衣,头戴礼帽,安着大金牙的汉子举着“文明棍”在佃农面前晃了晃,“我是赖大老爷的管家,咱们明人不做暗事,现在奉他老人家的 旨意,向你们宣布:一、马上到腊月底了,可你们还不交今年的地租,按约把你们抓起来,抵你们各自的地租;二、怎么发落你们呢?不要着急,都仔细听了,”他 清清嗓子,接着道,“男的都做壮
丁,去谭司令那儿当兵;女的嘛,先送给赖大老爷挑选,剩下的都卖到西峰镇窑子里!”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跌跌撞撞闯进院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叫道:“赖大老爷,还我儿媳妇,还我儿媳妇!”
一个穿着破棉袄,光着屁股的小男孩跑了进来,哭叫道:“妈妈,妈妈!”
几个团丁围过来,挥舞着枪托在老妪和小男孩身上乱捣:“滚,滚,快滚!要不,毙了你们!”
……
“叭,叭,叭”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声,一支几十人的红军游击队押着反绑双手,身穿绸缎长袍,看上去约五十多岁,垂头丧气的赖大老爷来到了地坑院上面的院畔上。赖大老爷一个趔趄,险些滑到。
身穿老羊皮袄,面目英俊的刘志丹拿手枪顶着赖大老爷的后脑勺:“赖先生,快喊话,让你的爪牙把老百姓都放了。不然,你就没命了!”
“管家——管家,”赖大老爷扯着沙哑的嗓子叫道,“快,快把抓来的佃农,都放了!快——”
地坑院的管家和众团丁闻声望去,旋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那些被五花大绑的青年男女如同天上降下救星,惊喜万分。
院畔上,一游击队员手持大刀在赖大老爷面前直晃:“放不了百姓,我就砍了你的狗头,扔下地坑院去!”
“管家,你听没听见?”赖大老爷喊叫道,“我,我要你们快,快把人都放了!”
“老爷,您不是在城里住得好好的吗,怎么,怎么……”管家仰着头望着他的东家,“绑您的这是些什么人?”
“是,是刘志丹和他的红军游击队!”赖大老爷战战兢兢,“快,快放人!”
“刘志丹,久,久闻大名……”管家打了一个寒噤,眨着眼叫道:“要放人,行;但是在我们放老百姓的同时,红军也要放我们老东家!”
“你们放了老百姓,我们保证你们东家的安全。”刘志丹目光炯炯,俯视管家,“至于怎么放他,由我们决定。”
“刘,刘先生,”赖大老爷哆嗦道,“我让手下人放了老百姓,你们若不放我,我,我怎么办呢?”
“只要你听话,我们会放你。”刘志丹用枪顶着他的脑袋,“不然,让他们在院里接你的人头!”
“放人——快放人!”赖大老爷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声嘶力竭,“管家,你,你这狗日的耳朵聋了?!”
地坑院里乱哄哄,管家气急败坏地对众团丁吼道:“快给穷鬼们松绑,放他们走!”
一群团丁为佃户们解开绳索,那个光屁股的小男孩找到了母亲,母子俩抱头大哭。
院畔上,赖大老爷目睹地坑院此情此景,不禁叫道:“唉,我的地白让他们种了一年!”
“赖先生,你读过书,孔圣人说,民以食为天。今年陕甘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老百姓没死没活干了一年,到头来连吃的饭都没有,你们还逼他们交租!”刘志丹义正辞严地对赖大老爷说,“你们搜刮不到钱粮就随便抓人,不收拾你们能行吗?”
  “我,我认罪,认罪。”赖大老爷望望地坑院,对刘志丹哀求道,“我手下人把佃农都放了。你高抬贵手,把我放了吧,让我回家过年!”
“你想过年,也得让老百姓过年!”刘志丹盯着赖大老爷,“贫苦佃农没饭吃,可你家却囤积粮食几百石。你要想回家过年,先给佃农每家分粮一石,租给他们的地今后最多只能收三成租。怎么样?”
“刘先生……”赖大老爷的小眼睛骨碌碌转,“这,……”
刘志丹生气地说:“赖先生,你不愿意,我只好把你交给游击队战士和老百姓,由他们发落了!”
“别,别别!”赖大老爷叫道,“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顷刻,被释放的几十名佃农都涌上院畔,他们围着刘志丹和游击队战士,个个眼含热泪,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
刘志丹让游击队战士押着赖大老爷,自己走到佃农中间,亲切地说:“老乡们,你们受苦了!”
“老刘,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一个穿着叫化子衣服的青年佃农泣不成声地拉起刘志丹的手,“要不是您带红军及时赶来,我们不光没法过年,也没有了活路。老刘,我也要当红军,收下我吧!”
游击队战士押着赖大老爷到了他家,打开粮仓,给穷人分了粮。在刘志丹组织下,三十多个青年佃农随即成立了游击队分队,以巩固胜利成果。

                                                  十一

除夕,深夜。
雪花悄无声息地下着,陕北保安县芦子沟一片银色世界。刘家宅院依山而开的几孔窑洞,有两孔窑洞的灯还亮着。
右边窑洞里。同桂荣坐在铺着毛毡的长方形土炕上,做针线活儿。她面前小方桌上立一盏灯光亮亮的菜油灯。灯下,躺在小棉被中的小女孩眨着眼睛瞧燃着的灯蕊,间或“噗”地一声爆个灯花,小姑娘便“咯,咯”地咧着嘴笑。旁边放一个案板,案板上摆着一排排包好的饺子。
门开了。刘王氏走进来:“桂荣,这么晚了,你还不下饺子吃?”说罢,把门关上。
“吃了点别的饭。”同桂荣放下针线活,“团圆饺子等志丹回来一块儿吃。”
“大年三十都半夜了,志丹今年回不来了。”刘王氏有些埋怨,“晚饭时让你上我屋里吃饺子,你不去;苦等志丹,那可没准啊!”
“我知道,今晚无论多晚,他都会回来。”同桂荣指着小女孩喜形于色,“小娃娃这两天一个劲儿笑,她出世两三个月了,从来没这么高兴过。你看,这么晚了,她也不睡,不是等着她大(爸爸)回来吗?!”说罢,她跳下炕,对婆婆说,“妈,你要是不睡,就陪我坐一会儿。”
刘王氏坐到炕上,叹口气:“我何尝不想志丹,可是我这个儿子心里装的尽是什么‘革命’,‘革命’,真不明白,他扑到那上头,到底为个啥?”
“为让人人都过上好日子。”刘志丹推门进来,他穿的老羊皮袄上,散乱的头发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景桂。”刘王氏眼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志丹。”同桂荣激动地走上前,“快把皮袄脱下来,把这换上。”说罢,拿起准备好的一件新棉袄递给丈夫。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刘志丹望着母亲和妻子。旋即,把头发上的积雪抖掉,脱下皮袄,换上了新棉袄。
“我们都在等你回来。”同桂荣指着案板上的饺子,高兴地说,“等着吃团圆饺子呢!”
“孩子也没睡?”刘志丹一眼瞧见了床上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小女孩。
“她在等着见大呢!”同桂荣冲女儿笑笑,“你看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刘志丹伸出双手抱起小女孩,亲昵地看看她那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直直的鼻梁,含笑的嘴唇,吻着说,“好娃娃,长得真像大!”
同桂荣瞧着丈夫:“你猜,男娃还是女娃?”
“那还用猜!”刘志丹笑道,“男孩像妈,女娃像大嘛!”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同桂荣有些嗔怪。
“是啊!”刘王氏埋怨儿子,“你不知道,桂荣是怎么等你的!”
“渭华起义失败后,我总想再组织起一支为老百姓撑腰的红军队伍,建立一块革命根据地。”刘志丹把脸颊贴在女儿的脸蛋上,接着说,“可是,革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同桂荣倒了一碗米酒端到炕上,又拿出一盒哈德门牌香烟放到丈夫面前:“先喝点米酒暖暖身子,再抽你喜欢抽的纸烟。我去给咱们煮团圆饺子。”
“来,把小孙女给我。”刘王氏对儿子说,“你路上走累了!”
“妈,我不累。”刘志丹对母亲笑笑,说,“我真喜欢我这宝贝女娃。”说着,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端起碗“咕嘟嘟”把米酒喝了下去。旋即,点燃一支香烟吸起来。
片刻后,同桂荣端上煮好的团圆饺子,和丈夫、婆婆一起吃。
刘志丹抱着女儿与母亲、妻子一边吃饺子,一边交谈。
“妈,我大睡了?”刘志丹望着母亲,问。
“你大也是天天想你。可他等不见你回来。就说你今年不会回家过年了。”刘王氏用筷子从盘里夹起几个饺子,放到儿子碗中,接着又道,“他这会儿睡着了。你要想跟他拉话,我去把他叫起来。”
“不要打扰他了,明天我再跟他拉话。”刘志丹望着怀中小丫头漂亮的脸蛋,“我已给我这宝贝女儿取好了名字,叫力真——刘力真!”
“刘力真!”同桂荣、刘王氏异口同声叫道。
“对,力量的力,真理的真。”刘志丹沉思道,“我们要发展革命的力量,追求革命的真理。因此,就叫我的女儿力真!”
近半个世纪后,人民代表联名推选年近半百的刘力真作陕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时,由于工作人员打字疏忽,把刘志丹将军亲自为女儿取名刘力真的‘真’字打成了‘贞’字,并以此沿用下去。为了行文统一,本书主人公的名字,前后都称刘力贞。

                                                  十二

刘志丹将军给女儿取了名,没住几天就走了。他奔波于陕甘宁三省边界地区,发展和壮大革命力量。有时候,他也带一些同志回家商谈工作,每当这时,同桂荣就为他们站岗放哨。他不在家时,常常有同志来,谢子长等就来往于他家,同桂荣都尽可能把他们招待好,掩护好,接送好。

刘志丹在外奔波闹革命,同桂荣在家操持家务,碾米、推磨、做饭,一天到晚,没有闲的时候。

同桂荣亲昵地叫她贞娃,她会走路后,同桂荣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有时候,天不亮,同桂荣起来推磨,她就说,“妈妈,我给你端灯。”


不久,刘志丹将军带着红军不断消灭国民党反动军队,革命越闹越红火,老百姓很高兴,可敌人却对他恨之入骨。他们对付不了志丹,就向他的家庭进行疯狂报复。一九三四年春上的一天,国民党的一个团朝他家赶来,在距芦子沟只有几里地的时候,敌人向一个放羊老汉问去刘家的路,放羊老汉故意给他们指了一条岔道,然后抄近路赶到刘家报了信。刘志丹家里人闻讯后来不及带什么东西,只草草拿了点干粮,到距家不远的一座山崖上的窨子(崖洞)里躲藏。气急败坏的国民党反动军队找不到人,就放火烧了刘家,把锅碗瓢盆全砸了,还毫无人性地挖刘家祖坟。同桂荣一家人躲到窨子里,生活十分艰难。有一天傍晚,同桂荣和婆婆打水,在山泉边被敌人发现了。敌人不认识她们,逼着她们带路寻找刘家人藏身的地方。她和婆婆心里都很紧张。但是同桂荣也从刘志丹身上学到了不少智慧。这会儿,她想首先不能慌乱,必须见机行事。过了一会儿,同桂荣给婆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不要说话,只管跟她走。婆婆会意,就放慢脚步,让她走在前头。同桂荣对当地的山路很熟悉,就把敌人带向一个满是草丛树木的陡坡。在过一条险窄的小路时,她拽了拽婆婆的衣服,旋即一纵身滚下陡坡,婆婆也跟着滚了下来。陡坡下边是一条深沟,她和婆婆都被树挡住,才没坠下沟里。此时,天已擦黑,敌人不敢下去,就胡乱开了一阵枪离去。

                                                 十三

从那以后,同桂荣觉得全家人躲到一起,一旦目标暴露,就都完了,应分散行动。于是同桂荣带着刘力贞躲到另一条叫大渠沟的山洞里。当时,刘力贞只有四岁,但她知道有人要和她家作对,意识到她们的处境很危险,因此,十分听话。同桂荣带她从窨子向大渠沟转移时,由于行路很急,她被乱石绊倒,小胳膊碰在一块尖石上,划破一大块皮,疼得她泪花儿在眼眶里直打转转,但她眨着眼看看妈妈,一声都没哭。她们在大渠沟山洞里躲了八九天,就靠吃野菜喝露水维持生命。后来,当地群众偶然发现了她们,就主动给她们送饭,并设法向陕甘边苏维埃政府主席习仲勋作了报告。习仲勋同志很快派人把她们接到了苏维埃政府所在地陇东南梁(今甘肃华池县)。同桂荣见到习仲勋同志,很感激他。习仲勋说,老刘带兵打仗,创造革命根据地顾不上管家,但我们不能不管。他热情地接待了同桂荣母女俩。不久,刘志丹回到南梁,同桂荣向他诉了不少苦。刘志丹说,比咱们更苦的人还多着哩!他要同桂荣到红军后勤部工作。他见了女儿,抱起她一个劲儿地亲吻,刘力贞搂着他的脖子流下了热泪。刘志丹抚摸着女儿的头,说:贞娃,你妈说你很听话,那么多天受了那么多苦,都没哭一声,现在就哭吧!可是这句话却把刘力贞给逗乐了。

                                                   十四

同桂荣从此走上了革命道路。她在红军后勤部做军旗,为红军官兵做衣服,缝被子,看护伤病员。天冷了,她给刘志丹做了件新棉袄,可是等打完一仗回来,志丹身上的棉袄不见了。她问他,他说,一个战士没穿棉衣,我送给他了。她看着穿着单薄的志丹,真心疼,就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改制一下让他穿上。为了这件事,战士们都拿刘志丹开玩笑,说,老刘穿着老婆的衣服!刘志丹带兵打仗,经常转战各地,但他心里总放不下女儿,一再嘱咐同桂荣看好她。因为南梁很少有红军家属,更没有小孩,刘力贞只能一人玩,有时还跑到野狼出没的荒蒿地捉知了。一次,刘志丹回来知道后,担心地对同桂荣说,以后不准贞娃一人去荒蒿地,如果遇到狼,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次,刘志丹回到家里,给刘力贞带了一只小鸽子,刘力贞喜欢得不得了。

刘志丹专门做了一个小鸽笼,又找了个给鸽子喂食饮水的小盒,还把一些小麦、高粱碾成粉末装在小布袋里。然后他手把手地教刘力贞给鸽子喂食、饮水,养护鸽子。刘力贞仔细地学,认真地照着做。小鸽子被喂养得胖乎乎的,羽毛也丰满了许多。刘力贞一边喂养它,一边跟它玩,一天到晚乐呵呵。可是,有一天,她坐在家门口,把鸽子抱在怀中无聊的拔它的羽毛,正在这时,刘志丹回来了。他赶上去不由分说,打了女儿一巴掌。并且愤愤地叫道:这女子咋这么毒?同桂荣问明事由后,说,孩子不懂事,以后不要让她玩就是了。刘志丹叹口气,把刘力贞抱起来,语重心长地说:人应该学善,善良的人是好人;不能做残忍的事。这件事,刘力贞记了一辈子。她对本书作者说,“我父亲只打过我一次,但我觉得他是疼我。他让我懂得了善良明理是做人的基本品质。”

后来,刘志丹让红军战士把那只鸽子训练成了一只信鸽。

                                                  十五

    由于刘力贞经常随部队在马背上转移,慢慢地她也学会了骑马。并且,她骑马时一点都不害怕。有一次,她骑刘志丹的坐骑那匹大白马,骑着,骑着,突然马受了惊,风一般地撒开蹄子飞跑起来。红军官兵都瞪大眼睛,生怕她被摔下来。可是她不慌不忙紧紧地抱住鞍子任马狂奔,就像是骑兵驯练战马一样。马跑出去很远,终于被刘将军的口令声喝住停下,可是刘力贞却没事儿一样,骑在马上冲着大伙儿笑。刘志丹赶上去,把她抱下来,高兴地说,大的好女儿,像个小战士!红军指战员围了一圈,纷纷喊着说,贞娃是花木兰,贞娃是女将军!大家抢着抱她。刘力贞说“叔叔,我也要上前线打敌人!”红军指战员高兴地热烈鼓掌。在红二十六军中,就刘力贞这样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与红军指战员生活在一起,没有人不认识她,人人都爱她,大家都把她当成心肝宝贝。

  刘志丹将军任陕北军委书记和西北军委主席、红二十六军和红二十七军总指挥。1935年初,他率领红军和游击队与围剿革命根据地的蒋介石国民党重兵作战几十次,在不长的时间里,先后解放了安定、延长、延川、安塞、靖边、保安六座县城,消灭了大批敌人的有生力量,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和物资,补充了自己的队伍,把陕甘、陕北两个革命根据地联在了一起,革命势力发展到陕甘两省三十多个县的广大农村,建立了一大批人民政权,红军和游击队得到了很大的发展。



  已载《中国作家网》


  影视剧改编摄制,请与本文作者电子邮箱cjyyl@sina.com联系   

  本文作者程占功,退休前多年任郑州黄河报社记者,黄河文化版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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