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新闻

秋水岸

一则新闻

  这时候，小柳的手机响了，铃声在宁静的夜晚显得十分响亮，这个号码似曾相识。接通电话，竟然是阿琴打来的。阿琴刚开口说最近还好吧，小柳便将手机关掉。妻子投来审视的眼神，小柳扯谎说，是陌生人打错了电话。

  阿琴的声音听来还是那么清脆，难道她把颈椎伤患治好了？她居然还活着，还没有离开这个小城。小柳暗暗称奇，整夜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整夜回想着与阿琴那段并不算久远的交往经历。

  阿琴是个典型的美女，一双大眼睛好象秋水般清澈润泽，白皙的皮肤，齐耳短发。他是两年前在婚姻介绍所认识了阿琴。小柳翻开婚介所的女宾相片本时，一眼就盯住阿琴的相片：她站在湖水边，就这么静静站着，她的眼睛却好像有种魔力，让小柳一下子掉进那个湖泊里。

  阿姨说这个阿琴姑娘自从交来相片后，吸引了很多人相约，但她只来过一次见面。她是个很规矩的女孩，我肯定，她是个好女孩，阿姨反复强调。小柳点头，十分坚定地说，就是她了，我要见她。

  阿姨说，我帮你联系，希望她能过来见面。小柳说，好，我一直等到她出现为止。这么一等，一周过去，再一周过去，直到第三周，婚介所那边方才传来消息，说她答应过来见面了，小伙子，你的诚心打动了她。

  那是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小柳直勾勾地盯着阿琴。阿琴比相片里消瘦不少，但她的眼睛依然抓住了小柳的心，就好像相片里那滩湖水，宁静、清澈而明亮。她几乎没有主动询问小柳一句话，也没有抬眼打量小柳，只是温和地回答小柳的问题。

  小柳问她老家在哪里，她说在东边的山区N县。小柳问她独自在这里吗？她说在M街的某幢小楼里，独自居住。小柳再问干什么工作呢，她略微犹豫说道，以前在电子厂上班，最近暂时没工作。

  她是个温柔的女子，温柔得就像一滩秋水。小柳十分坚信，山区里的孩子从小都很勤快，阿琴绝对是一个好媳妇。看到她有些拘束，时间也不早了，小柳便问她的电话号码，约好后天再见。阿琴乖巧地说好。

  第一次见面，小柳对阿琴十分满意。但他却有个疑问，为什么阿琴会那么拘束，为什么她的平静底下似乎有个愁结。小柳决心第二次见面时问清楚。

  这天傍晚，他早早开摩托车来到M街的路口，看见阿琴款款走出巷口。

  阿琴的步姿绝对一流，肩头丝毫不动，象古装女子一般美。二人来到俯近的茶厅，要了两杯奶茶。阿琴手拿匙羹，慢慢地喝。小柳发现她的手会不由自主地发抖。这让小柳注意到她的十指，纤长而瘦弱的十指。

秋水岸

  阿琴的眼角忽然流下一滴泪水。小柳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吧。阿琴犹豫地说，我的颈部有伤，一直没治疗好。是从摩托车上摔下来，当时没注意，后来才发现很严重。
  小柳应了声噢。阿琴说，因为颈部的伤，颈椎神经受到压迫，我的手、脚开始萎缩了。小柳心里一颤，说：那要抓紧治疗，否则会瘫痪吧。阿琴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小柳，轻轻说道，我知道的，我很可能会变成瘫痪人。
  这二十万手术费出不起啊，阿琴低下眼睛，嘴里嘀咕。小柳说道，谁让你摔伤的？他得负责医治你的伤啊！阿琴没说话，泪水止不住向下流淌。小柳慌忙递过去纸巾，说别哭啊，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阿琴擦干眼泪说，他给了这套房子住，我住一间房，剩下的房间放租，每个月有一千多元租金。
  那人将房产证给你了？小柳问。阿琴说没，这是房管所的房子，没办法拿到房产证。小柳心里不禁骂道，这家伙真聪明，每月一千多哪够医疗伤患，就打发了可怜的阿琴。
  他嘴上却不好说，又问：你的伤已经这么重，为什么还到处走。阿琴说，买菜办事总得出来呀。如果坐公共汽车，我会戴颈圈护住。说罢，她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个充气颈圈。小柳说道，等会我送你回去，你要戴颈圈，知道吗？
  阿琴点头，戴上颈圈，很熟练地给颈圈充气，让颈圈将脖子护起来。戴好后，她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这下舒服了。小柳心里一酸，脸上也微笑着说，就是呀，不要爱面子让伤势加重，这才叫成熟。
  分手后，小柳又去咨询医界的朋友，才知道这种伤患几乎是致命的，就算花二十多万做了手术，成功率也只有一半，而且还得注意保养，干不了重活。他不敢再打电话给阿琴，他想起阿琴说，若是伤患加重，就准备回老家修养，反正也没钱治疗。那就是等着手脚慢慢萎缩，小柳不敢想下去。
  他决定遗忘阿琴，继续在这个城市里过着孤独的生活。半个多月后，阿琴却打电话来，要去一个朋友处住几天，她的小楼需要修缮几天，屋顶漏雨。
  小柳不好意思推辞，答应送她前往朋友处，便开摩托车来到巷口。阿琴一身青衣，背个小旅行包。小柳注意到她穿着半高跟鞋，忍不住说道，你不怕摔跤么？阿琴挺挺胸说，还不至于那么不济啦。小柳知道她是奚落自己半个月没打电话给她，他看看她略显苍白的脸，强打精神的笑容，说快戴上颈圈再上车。
  阿琴说，我还没吃饭，你请我吃饭吧。小柳说好啊，就去隔街那间，人不多，你不用取下颈圈。饭店里果然人很少，阿琴慢慢吃饭，似乎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我去你那边住吧。
  小柳吓得跳起来说，那怎么行，我那穷地方。阿琴依然保持笑容，说不怕啦，小住几天。说罢，又挺起胸脯。她的胸脯很饱满，对男人绝对有极大诱惑。小柳低下头，说不好啦，我一个人住惯了。他实在没有勇气承担阿琴的未来。
  阿琴眼圈一红，神色顿时黯然，原先挺起的胸脯也塌下去。小柳柔声说，快吃饭，别让菜凉了。看见阿琴一口一口吃饭，看见她开始枯瘦的手指，小柳决定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阿琴。

秋水岸

  阿琴，你应该找回那个男朋友，他有责任帮你做好康复手术。小柳小心翼翼地说，阿琴抬眼看看他，神色依然黯然，只是慢慢吃饭。小柳继续说，按我估计这个人家不会差，他若是不答应帮你做手术，你就直接去找他老爸呀。阿琴还是不说话，喝了口水，神态似乎恢复了平静。她说，送我过去吧，谢谢你的关心。
  小柳脸一红，为自己的无能而羞愧。他厚着脸皮说道，要是哪个大款看上你，也是个办法。阿琴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小柳打着摩托车，尽量小心平稳开车，将她送到一幢灯火通明的大楼前。夜已深，几乎没有行人了。
  阿琴下车，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过来，小柳赶紧低下头，说你快上去吧。阿琴轻轻跺脚说，你是个好人，要常打电话给我呀。
  小柳含糊地应了声，说工作很忙啊。他伸手掏出几百块钱递给阿琴。阿琴眼圈又是一红，推开小柳的手，说道，我不要钱，我不要钱，眼睛里满是怒意。小柳忍着心酸说，你拿着零用，我也帮不上太多忙。便将钱硬生生塞进她的小包。
  小柳说，别拉扯了，快上去吧，你的朋友久等你了。阿琴水汪汪的眼睛里盈盈亮，她借着灯光打亮了小柳和他的眼镜，没有说话，也没有马上转身离去。她是第一次这么大胆地打量小柳。然后解下颈圈，缓缓收入随身小包内。她的脸上露出略为凄楚的笑容，说，好吧，我上去了。她一转身，步姿又好像模特一样优雅，头高高地昂起。
  小柳盯住她的背影，看她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厦楼道。他打着摩托车时，似乎看见阿琴的身形略为颤抖，她的步伐也放慢了。但她没有回头，她的颈伤不允许她随意回头，低头和抬头。。。。。。
  从那一次后，两年过去了，阿琴再没有打电话给小柳，小柳也删去了阿琴的电话号码。小柳结婚了，妻子也是山里人，贤惠温柔。两个人的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过得幸福美满。看着妻子，小柳偶尔也会想起阿琴，这个有着美丽容貌的女子，也许她已经回乡下去了吧。
  但阿琴这个时候却忽然打来电话，多半是想请小柳再帮忙什么。小柳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还感到头痛欲裂。他匆匆赶去上班，直到中午才喘口气，电话又响了。
  竟然又是阿琴打来的。阿琴第一句话就说道，别挂电话呀，听我把话说完。小柳只说了两个字，你说。原来阿琴真的找到一个有钱人帮她出资，做了颈椎康复手术！那个人就住那座大厦里，小柳那晚送她去的那座大厦。那晚若不是你激我，我可能还打动不了这个男朋友。真得感谢你呢，阿琴在电话里感慨地说。
  小柳笑道，真是太好了，阿琴你要好好重新生活，真为你高兴。阿琴说道，嗯，我很知足了，我会好好跟他，虽然他已经有了老婆。小柳一楞，说道：是呀，人家对你是救命之恩了，好好陪人家吧。别想什么其他的事，开心过日子就好了。
  阿琴说有空给我打电话，也许可以帮你什么呢。小柳说我很忙的，有空再说吧。说罢，他关掉电话，就在关电话的时候，听见阿琴说了最后一句话：你看看今天的报纸。
  小柳找来当天的报纸翻阅，一则小新闻标题为：爱心商人无偿捐助弱女子。讲的是本地一个黄某商人，拿出二十多万元帮助一个女子做颈椎手术，让她重新获得新生的故事。那女子就是阿琴。

红叶无霜

       故事有一定的典型性，人物塑造的也很真实：小柳的现实源自无奈，阿琴的选择被迫于命运。美丽有缺憾，生活无完美，人生各有憾哉。
       很不错的短篇。赞了！

红叶无霜

小说的题目感觉还可另外考虑，再酌。

秋水岸

红叶无霜 发表于 2022-3-14 21:05
故事有一定的典型性，人物塑造的也很真实：小柳的现实源自无奈，阿琴的选择被迫于命运。美丽有缺憾 ...

是啊，生活无完美。感谢红叶版细读

秋水岸

红叶无霜 发表于 2022-3-14 21:07
小说的题目感觉还可另外考虑，再酌。

感谢意见

鄢达惠

阿琴的步姿绝对一流，肩头丝毫不动，象古装女子一般美。二人来到俯近的茶厅，要了两杯奶茶。阿琴手拿匙羹，慢慢地喝。小柳发现她的手会不由自主地发抖。这让小柳注意到她的十指，纤长而瘦弱的十指。

程占功

创作辛苦啦！

程占功

欣赏佳作，点赞 。春节快乐，吉祥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