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愁中成长。然而在乡愁中死去 五

方福光

骑一辆破损的摩托车，奔赴千里回家



灌木丛藏的小路边是搭建的工棚
工棚战地民谣吟唱了一年
卡在我的喉咙。春夏秋冬
棚子里挥发出腋窝的恶臭
转眼春节就要到来
穿越广西重庆回到四川老家
跨越二千公里江河山川。回家
暂时逃离水泥钢筋的丛林
尘土飞扬的广场天空
冰霜满天的烟雾里
穿印花布的新娘探出窗口
地窖里坐着痛饮的爷子
衣帽礼物塞得满满
并不孤独，一路上有几千兄弟姐妹
跨跃时空，跨跃富有与贫穷
冰冷的寒冬，活着回家
拿着工资回家就是一种幸福
灰色的手艺人，灰色的面孔
骑一辆破损的摩托车，穿越冰雪寒风
向前，西去的方向星光在故乡
装满亲人的相思眷恋
季节的候鸟。命运本当如此么
骑一辆破损的摩托车。一路向西
在南方的新世纪中国
















        秋天的风，熏熟了整个世界


生命，一个沉思的石榴
凝视窗纱里面苍白的新娘
在十月中国浆洗
红色的石榴
在俗世的小镇上闪耀
鹅卵石的老街
似鲤鱼背脊上的鳞甲
教堂尖顶和百合花
甜美的金发女郎来了
悬挂在着中国乡村
铁铸的狮子在石桥边渴盼一场婚礼
懒散地爬过河流的光芒
阳台上摇椅打开十月的门窗
嗡嗡作响的乡亲们，拉锁上新的上衣
桃树嘎巴地踩响，红枣铺满床
爱吃花生豆浆的洋媳妇
由省城回来了。大学里教书的洋妞
嫁给了小区保安
红色的石榴般美人打开了十月门窗
金风里是果实的芳香
木制的小镇睡得更熟
有股鲜鱼的味道
转椅的侧影下
一缕月光潮汐。滑溜的秋风
裸露出跨太平洋的真爱。天籁的纯粹
犹如三叶草爬满田野，杜鹃花开在山峦
哦，秋天的风，熏熟了整个世界








      空闲时，翻阅中国地图



站在教室的地图前，雄辩的畅谈祖国
透出疤痕处处的中国
战争终结之时是一块破旧抹布
几辆有轨电车哐当行走在海港
苍穹冒出一颗颗星星
飞出带翅膀的银弹
中国似雄鹰展翅万里
水墨中华大地精神焕发
缀满星光的祖国闪眨七月的太阳十月月光
南方北方东方凝视着西域发射场
生命最佳的雄壮姿态
一辆辆咣啷地远去死亡之域列车
燃尽核能的云彩下
中国的转椅，从此处观望彼处
往昔亿万年。文明五千年
吱呀直叫的中国，埋葬了北洋水师
抵挡不住八国联军侵犯
裸露的天空。看上去更壮美
宇航员抹去了阴影，征服了太空
正常运转的中国，流淌维也纳的歌声
流尽烛泪的中华
康乃馨，百合花，玫瑰花红牡丹开放的季节
映得故乡脸庞明丽
中国人，燃烧的心灵绘绣着东方锦绣山河
空闲时，翻阅中国地图
会想象太多。面对血和泪浸泡的土地
中华子孙，每个人该做些什么












在乡愁中成长。然而在乡愁中死去



此刻不想起床。翻弄出白己身体的真相
银色的白霜，铺满邻居家屋背面
铺满村庄和连着的苹果园
夜依旧漆黑，晃荡的黎明凝成了水晶
迷失于沼泽的鸟们
不想回归柳枝敲打门廊的宫殿
排排丛林中的秋风
染红自己的脸庞成为王子
平行线内的风景，是艰硬蚌壳
伫立至今，等待泥泞路旁的树叶红了黄了落了
脸颊在另一片土地眺望
鲜血的处女地被开垦，晨光里淋湿如血
窗外是太阳的唇印
自己像一位上帝。想指点江山
曾屈从于内心的诗人
必须走出小木屋。搬进壮丽高大的电梯房
象鸟住进囚笼
中国人太多。世界人口太密
哦，我的故园。我在乡愁中成长
然而，在乡愁中死去












诗人，不是驱赶飞鸟的稻草人


诗人，不想失去飞鸟和鸟群
渴望在战地歌谣中听它们吟唱
诗人不想自己成为稻草人
成为天籁土地上的风景
这是别人和生活赋予他的责任
像啼声飞漾的天鹅。诗人要远去
从春天到冬天，在昏黄的街灯下仰望
青色的黎明泊在心空
庄稼用不着自己耕种
机器人操控他故乡的岁月
他要唤醒雪巷中流浪的老人和几条狗
冰封干净纯粹的地球
让世界通往每一个路口没有霜雪的冰冻
为迁移的飞鸟建造生态园
密布丛林湿地
冰霜满天的烟雾里
坐在地窖里痛饮酒的诗人
酒后呜咽不止
秋天不叫他倾诉
泪滴双腮。一个充满爱的男人
渴望比鸟们更多的安慰抚摸
玻璃窗闪亮的长街刺痛了他的双眼
骑一辆破损的摩托车，奔赴千里回家
冰冷的寒冬，活着回家
拿着工资回家就是一种幸福
并不孤独，一路上有几千兄弟姐妹
跨跃时空，跨跃富有与贫穷的地平线
地平线的村庄，不再伫立
驱赶飞鸟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