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子和柿子
文/金陵倦客
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包括水果。我崇尚简单生活,一日三餐,就着腌菜萝卜干吃稀粥就好。当然,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想如此简单,除非是单身,否则另一半或子女们是不能接受的吧。那就入乡随俗,他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只是不零食,没人能改变我。
几十年的陋习,也许让我错过了许多品尝美味的机会,但也为我越来越敞亮的生活追求所欢喜,因为不食零食,首先省却了一份欲望之苦,至少不用操心该买点什么,坐在电脑边工作,也不用为没有手分出来递零食给嘴巴苦恼。
凡事都有其正反两个面,不过是利弊大小。我选择了不食零食,自觉省却诸多麻烦,比如坚果的剥壳之累,水果的满唇甜蜜蜜的汁。
但这次回苏州家,路过一个水果店,却莫名其妙的走进去,选了点梨和杮子带回家里。
或许是念旧了吧?
想起很多年前,在乡下生活。
每年晚粳稻收上来的前后,正是梨子上市和杮子熟了。
黄灿灿的稻谷铺在门前的晒场上。有人开着大卡车来到村边,吆喝声响亮:换苹果梨子啦!换苹果梨子啦——
那时候,女儿尚是小朋友,听到梨子的叫声,欢呼着要奶奶或者妈妈用稻谷去换。
当然满足孩子,扒点稻子去交换,一箱苹果一箱梨。
一会儿,全村的人,都会来换走自家需要的水果。
大卡车满臷梨子苹果来,拖一些稻谷离开。
那梨硕大,水份足,但肉质粗,像细小的砂子。我们叫它“秋把梨”。
离开乡下近二十年了,换梨的快乐也远去。当我走进水果店,不由自主选择的水果和当年换到的梨是同一个品种,也许是潜意识里对往事的回想。
杮子,却是我所爱。
我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我家没有杮子树。村里有人家栽种。每到割稻季节,青杮转黄。母亲会去要好的村里人家,拿鸡蛋或者为他家孩子做的一双鞋换回一些。
杮子捂进一个纸盒。我们兄妹仨放学回家,首先去扒拉一下,看杮子红了没有。
找到一个软红的,兄妹仨迫不及待取出来,在哥哥的指挥下,你一口我一口地轮流吃。那份甜软,几乎印在记忆中抹不去
后来,有了自己的家。婆母在猪圈边上栽了一棵杮子树,也没注意它长了几年,突然看见它在夏天挂果,心里就盼望着深秋的成熟。
有一种黑鸟,嗅觉灵敏。树上的杮子,最早熟的往往是高处向阳的,鸟是捷足先登,啄破了吃得香。
于是我们就和鸟儿抢,看到黄得差不多的,抢先摘下来,码在纸箱里,加上一只苹果,加快成熟。
割稻子的时候,带上几只,一个50米的长趟子割下来,坐在田埂上,吃一只红通通甜润润的杮子,解累解渴。
甚至,加快割稻的速度,就是为了赶到田头再来一只。
婆母喝水,她说她不喜欢吃杮子。后来,杮子树丰收大年的时候,我看婆母也不拒绝吃杮子,方晓得那是婆母疼爱我,把为数不多的杮子省给我。
写到这里,眼泪又没出息的落下来——她不是我的婆母,也快二十年了。
写到杮子,又不由得想到俞东明校长。
在我做小学代课教师的十六年里,有六年是和俞校长同事吧。
当年的俞校长,正当英年,不仅数学教得好,对他属下的老师们也热情。我和他搭班,带过一屇毕业班,从三年级到六年级,受过他多次照顾。
首先,学校老师都是有田有地的乡村教师,平常还都能遵守学校的作息时间,到了农忙,少不得请假在家耕耕种种。俞校长通情达理,大家合理安排好课程交接,他会批我们的假。
我家也有田地,但公爹不会扶犁耕翻。每到这时候,我家就要请人帮忙,有两次,我就斗胆请了俞校长。他一手好农活功夫。
俞校长为人慷慨大方。他家的杮子熟了,总会带给我们同校的老师分享,因为知道我偏爱杮子,又总会单独再送一份给我。
很多年后,想及那些普通的过往,非常温馨。
往事并不如烟,曾经历过的种种意义的爱,会在不期然里重现。
面对桌子上的梨子和杮子,就像照一面镜子,我看到回不去的从前,重温往日,更能体味生活中积攒的美好,平凡而温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