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或被尘土吞没(组诗)

蓼子 · 发表于 2022-5-22 07:49:42

消失，或被尘土吞没(组诗)

时光谣

一声一声鸡啼
比鞋针尖，扎破了犯困的陋室

远处的狗吠
比牛鞭凶，抽痛了慢性子小路

月镰之刃
被麦子的窗台，磨的锃光瓦亮

而你戴顶草帽
搬空池塘，给水的狂暴
养肥鱼和蛙声
养肥长天

是因雨水

相追，或互牵的脚印
是因雨水
消失，或被尘土吞没
是因雨水

于今，你独自归了
伞在湖边徘徊
一时是云
一时是菇
从腐烂的桨渣长出的一朵无毒的涛声

风带着凉爽和淡淡草味
青草湖，此时是村野整日佩戴的口罩
我摒弃恩怨，倾听
一下午鸟声
间或蜂飞蝶舞，像问候
温暖眼眶里的落日

秋夜

蹦出心灵的，那只蛐儿
钻进草丛就
一下子找不见踪影了

久违的鸣叫，像熟悉而陌生了的口哨
一样激情，一样发疯
三三二二的
搬凳，结群去撵着一场又一场电影看
野岗的月色
比荒凉，还要幽寂

终点

车轮煽起飞沙走石
车就是鸟了

命运的时空
辽阔是辽阔的地平线
云翅撞破了天边，母亲还站在村口
生怕一回头
只见孤灯，照亮窗口那么大的光斑
风吹低檐
落一地白雪

枯水静如失眠的眼睛
无论多远
老屋，总是路的终点

水，还在涨

凫水的青苇
几颗脑袋，在浪中隐浮

堤一天比一天高
像牢固的锚链

鱼较往常多了
一只鸟露出细腿

拗过谁呢，水
快要湿了她超短的白裙

奢望

蛛网结满草丛
挣扎着小路，再没飞起来了

林中的薄雾越积越稠
粘住的蝴蝶
此刻，对于徜徉仍充值奢望
双翅膨胀着
一条河
一条江

习惯

来回都走一条路
背对夕阳，眼前便是湖水
或是听到波涛，拖网的马达声惊飞的鸟啼

就像简单，总是重复着简单
就像冻痂，总是重复着疼痛
习惯是自然养成的
心灵时钟

绕个弯，也要让吃草的牛
抬头瞅着你走去
想起什么，却又什么不想了
隔一段陌生
摸不到渗血的轭茧
记得小时候，父亲的颈包像落日一样烫手

潋滟演义着时空
湖水清澈着河流
一个猛子，破裂修复着破裂
是块硬石
此时，被化为清澈的水了

荒岛

锁上门，人们已外出
我的小屋
竟是一座荒岛

一星灯火，最终熬尽了十吨沉默
像充满了月光和淡淡雾气的气球
如若不是我
正襟坐着发呆
怕是随风飘到空中了

旷野

收种庄稼已全部实现机械化
除了田间管理
犁耙之物基本上闲得废了

今夜没写诗
窗户纸薄，被要露尖的小荷
戳到痛处
几只落泊的狗
终日视链为牢，过不了几年，怕要丢了吠叫的语言功能

河水让青草湖牵着手走的很远，使辽阔才有足够大空间
去装下这么多合唱的蛙鸣，这么多伴奏的虫声
这么多倾听的村舍
这么多草木，这么多花
连路也是长，越长越长的归乡客
挤满车轮的时候
就是成熟的瓜枣，玉米，花生，菱角，茭白，莲蓬和藕
那么多灯火，都醇成了酒

你拨通黎明的曙光
啜满露水的问候
手机里，又长高一寸了

祭

1
风越刮，汹涌的波浪拍着一群白翅膀
雨越下，河水漫过堤岸
牛越啃，青草一茬旺过一茬
而我，此时就躲在树下
淋湿的黑布衣，像嫩壳，死死裹紧颤抖的小蜗牛

2
荒冢挤满乱坟岗
爷爷休息了
父亲交代完未了的遗憾
也靠父母亲的膝边
休息了
这么多亲人啊，整日串门唠嗑，拉二胡唱小调了

3
我让儿子跪着磕头
烧一梱夕阳，荒凉的灰烬里
今夜，会有一只蛐蛐
二只，三只，继而数不清的鸣叫
疯狂起来了

4
村庄静卧岗顶
反刍风雪
今夜，我只想抽
一锅烟叶，吞吐呛口的烟云

2022.5.21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