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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易 2021年10月10日 桃花依旧笑春风
评论家唐晓渡的一段话可谓真实地描绘了诗人北岛在八十年代的真实境遇:“被归入‘朦胧诗’的一代诗人中,北岛从一开始就是最为耀眼的一个,但或许也因此注定成为受成见侵害最深的一个……诗歌界在大多数情况下也只牢牢盯住他的《回答》、《宣告》或《迷途》等符合‘朦胧诗’定义的作品不放,充其量将视野扩展到《红帆船》、《习惯》等为数不多的爱情诗……”
诗歌界尚且如此,更别说普通读者了。专业的诗歌评论者会因为几首特征鲜明的诗将某一个创作者分类,普通读者会因为几行深入人心的诗句而将某一个创作者奉为天人,或许正是这种朦胧的解读方式,使得北岛本身也变得朦胧了。但不管怎么说,北岛都是最能代表80年代的一个作家,是那个时代的精神领袖。在那个时代,他广为传诵的作品都是对时代的一种回应,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在北岛远渡重洋流亡海外之后,北岛在国内的影响力并没有一下子就消失,但是似乎也仅仅存在于一些评论家和文艺青年的口口相传中。汪国真们和席慕蓉们以席卷之势攻占了少男少女的市场,甚至许多成年人也开始成为他们的粉丝。在传播学上来说这是时代的进步,但从文学欣赏上来说,却是一种退步。而身处国外的北岛,远没有成为新一代大众偶像的汪国真和席慕蓉们幸运,在《失败之书》中,他说自己从一九八九年到一九九三年四年内,住过七个国家 ,搬了十五次家 。用颠沛流离和居无定所形容那个时期的北岛,应该是毫不为过的,而他也从一个时代的精神领袖变成了一个流亡的诗人。
短暂的经历了国内的改革开放后,北岛漂泊于后工业社会的西方国家,此后他的诗歌呈现出了重要的变化 ,开始思索人类的生存、历史、时间等形而上的问题。荒诞的后工业社会是一个“需要修补的世界”,作家 “试图在艺术的自立秩序中或在自我的无自我意识深度中恢复整体性”。上帝死了,世界崩溃了。但诗人没有崩溃,北岛正在用艺术警策人类。同时,一个异乡人的身份,对故国母语的思念,也成了北岛诗歌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虽然身处西方世界,但北岛依然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并没有为迎合西方人而美化他们的世界。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现实得有些冰冷的纽约:汽车挤满街,楼房黑黝黝 ,空气污染邪乎。黑人太多,危险。工作不好找,没工卡,老板理都不理。在美国,人们一般不看天空。上班埋头苦干,开车跑步逛商店 ,视线都是水平方向……民间目前有些关于当年北岛回国被遣送到美国的传言,指的应该是1994年北岛返回中国,在北京入境时被扣留,遣送回美国。等到北岛再次踏上祖国的大地,那是2001年,父亲病重。在那期间,北岛写了一首流传较广的诗歌——《黑色地图》。这首诗可谓是对他的流亡生涯,对父亲对故国的情感做了一个总结,如果结合他在《城门开》中的一句话——“当一个小人物冲向大时代,有多少伤害埋伏左右”,或许可以更好的理解这首诗。北京,让我/跟你所有灯光干杯/让我的白发领路/穿过黑色地图/如风暴领你起飞/我排队排到那小窗/关上:哦,明月/我回来了——重逢/总是比告别少/只少一次
短暂归国之后,北岛再次回到国外,继续自己的流亡之路。直到2011年的青海国际诗歌节,北岛才以嘉宾身份受邀回到祖国。在诗歌节上,北岛做了一个题为《诗歌与母语》的演讲。再之后,他回到了香港中文大学任教。但这似乎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带来了更深的迷惘。他在《背景》一诗中写道:必须修改背景 / 你才能够重返故乡。这句诗很奇妙,表面上用的是一种坚定的逻辑语——必须……才,但事实上背景如何修改,生活的背景还是文化的背景都几乎是无法修改的东西,这句话无限向悖论靠近。但是为了重返故乡,你又不得不修改背景,又弱化了这句诗的否定意识。读到这里,我知道北岛这些年虽然写了很多散文,但他的诗艺并没有退步。
面对全新的中国社会,面对着母语被网络冲击的时代,北岛带着更深的迷惘,仍向当年一样思考着人该如何存活于世的基本问题。只是,这个时候的北岛,从一个大时代冲出来,又冲向了另一个大时代。在危险和困难的洗礼中,他完全成熟了。他不再许下那种欺骗性的诺言,不再滥情的挥霍意见领袖的号召力,不再莽撞的冲向一个必然令自己头破血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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