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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的尊严》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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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4 11: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老王的尊严

拥挤的公交车上,秃顶的老王一手握着手扶杆,站在人群之中。年近不惑却已败顶,勉强立业但没成家。说是立业,也不过是蒙受已死去多年老爹的福荫,在鞋厂里谋了一份工资刚好到城市最低工资水平的工作,不再是无业游民了。因为他老爹游手好闲,吃喝嫖赌抽样样占个全,他妈在婚后没几年就改嫁离开了,那时老王还小,脑子又笨,不太会记事儿,对妈的记忆支离破碎,脑海里始终无法把他妈的形象完整地拼接出来。
老王学历不高,初中没上完,受到老爹的遗传和熏陶,也染上了抽烟喝酒的习气,这些年来国家禁赌,他也不赌,在他较为“清贫”的社交圈里也找不到人赌。唯独不近女色,应该说是没有女色愿意接近。老王自打老爹染病死后,老爹没留下多少遗产给他。老王接了老爹厂里的班,工资不高,刚能养活自己。让他给予希望的是城里郊区的棚户区里的自家小院,在政府拆迁的时候能赔些钱,然后再用这些钱找个媳妇。说到媳妇,老王无时不刻不在想,这么多年来,没有哪户人家看上他,再加上其貌不扬、五短身材,尤其是他锃亮的秃顶能闪坏别人高看他的眼。老王常常念叨:老王啊老王,妄称隔壁老王,一辈子没有碰过女人,都奔四了,还是老年童子身,不如一只老公鸡,活着真没尊严!
公交车晃动的时候,老王觉得全身也跟这公交车晃动的节奏动起来,晃着晃着,眼睛迷糊起来。不知什么时候,一阵清香钻入鼻孔,老王立刻清醒了:这是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和体香混合的气息。老王灵敏的糟鼻本能地将车内汗臭、脚臭等味儿避开,贪婪地吸收女人身上的清香。眼前迷糊的景象渐渐清晰,果然,一位穿戴时尚的年轻女子背对着站在老王的前面,深蓝色的牛仔裤紧紧裹着丰韵十足的臀部,上身一件淡紫色的轻薄长袖,肩上搭着一只精美的紫色皮包。老王的视线在女子的臀部就停下了,他心中升腾起一条条火焰,喷烧着大脑,只觉大脑里面炙热无比。老王的右手渐渐抬起,朝女子的臀部慢慢伸过去。老王似乎已经意识到这个动作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但这只手终是挣脱了内心的克制,按上了女子的臀部,力道由轻至重。顿觉手掌之下,柔软且富有韧性,一股温热传导至手心,汇聚成一点激发出一条强大的电流。这条电流从右臂经脉直抵心脏,让拥有深厚童子功力的老王全身一震,震得灵魂几欲出窍。
只听“啪”的一声响,老王顿觉脸上又麻又痛,灵魂复位后,看见女子已经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她俊俏的脸上怒气腾腾,忽然女子的右手朝他左脸上掴来。老万瞬间明白自己的脸疼痛的缘由了,低头躲避,但还是慢了一点儿,那女子的手掴到老王半秃的头顶。老王觉得脑门子生疼,加上做了这种坏事,心中惊慌,赶忙缩入人群,向后车门钻过去。那女子也没有追过来,只是嘴里不停地骂:“老色狼,老东西,真是败类,不知羞耻,没有尊严!”老王面朝车门背朝内,将脸紧紧贴在钢化玻璃上,生怕给别人看到脸了。所幸那女子并没有继续追骂,最后“没有尊严”四字钻入了老王的耳朵,响彻灵魂深处。
随着一声喷气,车门打开,老王一脚窜出去,一溜烟钻进一个巷子。一路跑啊跑啊,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巷子里的路口过了一个又一个,偶尔碰到一两个行人,直到跑得累了,上气不接下气,老王蹲下身去,只觉五脏六腑像翻江倒海似的难受极了。歇了一会儿,喘息渐渐恢复均匀,老王刚一站直,只觉天旋地转,伸手按住了墙壁,撑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来。
老王知道这一带也是老城区,面临拆迁,这里的住户们大多已经搬走,所以巷子里很冷清,不再是多年前繁华热闹的景象。老王沿着巷子走到尽头便是自古留下的护城河,河水是活水,古人建设城防时引城西大河注入此河。刚入夏,还没到汛期,所以河水流动缓慢。水中央和岸边漂浮物肮脏成片,还没有大面积清理。老王在一棵傍水而生的柳树下席地而坐,回想在公交车上卑劣行径,被人骂为“老色狼”“败类”,心中一阵苦恼:老子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竟然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来,活该被骂。话又说回来,老王自己也很纳闷:我为什么会伸手摸人家的屁股呢?我没想着要摸啊,难道是我的右手不听我大脑的号令了,想起义了?还是我真的没有尊严!
老王沿着河岸小路向家的方向走去,不多时迎头碰见两个奇装异服、头发支愣的小伙儿。两个小伙儿盯着手机边看边走,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画画,嘴里还骂着脏话。老王从他们俩身旁经过时,与两人对视了一眼。刚过去两步,被那俩小伙儿叫住:“哎,别走,转过头来。”老王一听这话,心中有些反感,但还是停足转身,看见俩小伙儿端起手机,一边看老王一边向手机屏幕比照,嘴里骂道:“我说嘛,就是这个狗日的,占了美女的便宜,摸得爽了,还他妈跑了。打他丫的!”俩人暴起,抡起拳头冲过来。老王一瞧情势不对,这天本来就心虚生怯,不敢硬碰,转身就跑。后面俩小伙儿跑得快,紧随老王,边跑边用拳头往老王身上招呼。老王只觉后脑勺、肩膀、后背都被拳头重重地击打,虽然疼痛,但脚步丝毫不敢放慢,嘴里喊道:“别打了,再打……我……我就报警了!”这句话说奏效了,俩小伙儿又补了几拳才算罢休。
老王来到家门的时候,斜眼看见月亮已经爬上树梢,算算已是到了晚饭时间。门前路上行人稀少,老王生怕撞见熟人,不敢逗留,钻进家门,反锁上。坐在堂屋门口的躺椅上,望着空荡寥落的小院,听着屋内墙壁上的时钟循规蹈矩地读秒,发出小木棒敲击木箱的声音,就这么在椅子上发愣,也不想吃饭,也不愿喝水,只觉了无生趣。
不多时,听到墙外有脚步声,脚步声在大门口停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哐哐哐”的敲门声,能听明白是坚硬的拳头在撞击破旧铁门,声音特别刺耳。老王本来就心绪不宁,心中惊惧,这样的打门声听起来“来者不善”,也不应声,也不去开门,只装作没听见。果然,打门声消停了,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老王紧绷的神经稍稍松解了一些。
约莫半小时,老王又听到墙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而且是四只脚。老王渐渐觉得今天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了,心想还是回屋睡大觉去吧。刚起身就听见大门开启了暴动模式,“哐哐、哐哐”地叫起来。其中一人说:“肯定在家,我在我家的窗户上看到他进家门了。”另一人大声说:“王秃子,我知道你在家,你他妈怎么不敢吱声呢?”老王一听便知是戚大壮叫他“王秃子”,戚大壮是个愣头青,身体肥实,遇事六亲不认,更不敢吱声了。前一人没有再说话,只是戚大壮继续叫骂:“好啊,你个王秃子,我都在网上看到了,你居然敢耍流氓,真他妈不要脸,街坊邻居的脸都让你给丢完了,不揍你一顿,我浑身不舒服。开门!有胆儿摸人家屁股,咋没胆儿开门?”老王每听他说一句心脏就剧烈震动一次,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且让你在门外张狂。戚大壮在门外骂得累了,对大门的拳打脚踢就算形式上让老王挨着了,逐渐觉得没了什么兴致,最后骂了一句“混蛋”便走了。
不知何时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细微“咚咚”声,老王在睡梦之中迷迷糊糊,不以为意。过了一会儿,又是“咚咚”几声,声音不大,但是总能吵醒似睡非睡的人,老王略有不耐烦,但仍没有足够的力气去关注这个声音。不多会儿,这个“咚咚”声又响了起来。老王烦躁的情绪撵走了睡意,站起来循声望去,原来是声音来自大门。老万揉揉眼,抬头看见天色晦暗,不见星月,回头看那挂钟,时针已经指到十一了,心中陡生疑窦:这是半夜鬼敲门吗?老王浑身一激灵,颤声问了一句:“是谁?”门外居然有人回答:“是我,开门!”声音轻微,几不可闻。老王又问:“到底是谁?这么晚来干嘛?”门外人回答:“我是大春。”老王一听是大春,发小、老交情,如释重负,急忙开门让进来。
大春一进门就转身悄悄把门带上并反锁,扯着老王急匆匆进屋。老王着急起来,甩开大春,问:“大春,这大半夜的,什么事这么着急?”大春用急促的语气,轻声轻语地说:“你白天摸人家屁股了?”老王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好像普天下都广而告之了,说:“摸了。”大春紧跟着一句:“流氓!”老王有些气愤,但又不好发作,不耐烦地说:“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来骂我‘流氓’?”大春说:“对!”老万摆摆手说:“行行行,我流氓,我他妈这就四十了,长这么大头一次摸女人屁股。”大春说:“你摸女人屁股就是流氓,‘流氓’这个印戳可是结结实实盖在你脑门子上了。”老王说:“你不也摸女人屁股吗?你也是流氓。”大春一怔,说:“我摸谁屁股了?”老王说:“你媳妇儿。”大春松了口气,笑了笑说:“我摸我媳妇儿屁股那是合情合理的,不算是耍流氓。”老王说:“行,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你有个老实本分的媳妇儿,我可一直羡慕嫉妒恨呢。咦,你说话声这么小干吗?心虚吗?”大春反而声音压得更低了:“心虚的是你,我是怕街坊听见。”老王问道:“你又没有耍流氓,你怕什么?”大春说:“我怕别人误以为我跟你同流合污,有伤尊严……”老王一听急躁起来,一边向外推大春,一边说:“走走走,别跟我同流合污,带走你的尊严!”大春站住说:“老王,我知道你平常抽烟喝酒,在女色上面倒是不犯戒。我这么晚来就问你一句,你为什么摸人家屁股?”
老王低头一声叹息,走到躺椅边,思索了一会,躺入椅中,又静思了一会,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我这么大了,没娶上媳妇,像我这样一个懒散、不务正业、抽烟喝酒的人,估计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了。我不想在我孤独地死去之后,被人指着我的坟墓嘲笑说:‘看,这就是老光棍的坟,他一辈子连女人的屁股也没碰过。’这样是不是忒没有尊严了?”
“那你现在被网暴,被当成过街老鼠一样遭人唾骂,骂你‘流氓’,甚至有人还想踹你几脚。你他妈就有尊严了?”大春反问道。
漆黑的夜,渐渐刮起了风,本来晦暗天空有了几点星光。老王一言不发,躺在椅上,沉思许久,对大春斩钉截铁地说:“你走吧!”大春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总之,尽到了多年交情的道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听到背后的老王提高了嗓门说:“我会挽回尊严的。”
清晨,一缕明亮的阳光,从墙头上的树桠缝隙照射到老王的秃顶和眼皮上,老王揉搓着眼醒来,发现自己在冰凉的躺椅上睡了一夜。洗刷之后,顿觉清爽,精神焕发。老王迈着轻松的步子向大门走去,准备到街角的早点铺美美吃几个油煎包,喝上一碗热腾腾的撒汤,再去厂里上班。刚打开门,一股浓烈的泔水恶臭扑面而来,原来门口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生活垃圾,这种场景让老王气愤不已,双手握拳在胸前连连挥舞了无数拳,像极了一只发怒的大猩猩。平息了怒气之后,老王只好给村委会打电话,村委书记先是就猥亵女子一事将他批评了一通,然后郑重其事地教育了一番,说门口堆垃圾的问题他们自会想法处理。
老王这双走遍大街小巷的小脚,却是跨不过门口的大堆垃圾了,只好委屈在院子里踩脚印。老王跟厂里部门主任打了电话,准备告一天假,结果主任十分大方地放宽假期至十天,后又将老王批评教育了一顿,让在家里好好反思。最后说:“厂里领导班子迫于舆论压力,正研究怎么处分你,念你跟我多年,平时吃桌喝酒总拉着我,我正在竭尽全力保住你的饭碗。”老王只好千恩万谢地央求主任多帮忙说话,并保证请他吃一顿大餐、喝一场好酒。
老王一天闷闷不乐窝在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直至夕阳落到西墙头,才听到门外有车停下,继而便是往车厢装填垃圾的声音。老王压抑着好奇心,始终没敢打开门看一眼,生怕一露头被清道夫一铁锨拍到秃顶上。
第二天一早,仍是“开门见山”,不过这一天的“山”比之于头一天的矮小了不少。第三天,垃圾山又矮小了一些。老王心想,这门口垃圾的出现呈递减趋势,看来是好现象啊。五天后,终于看不到垃圾了,只是曾经干净光洁的地面留下了几片颜色怪异的污渍。老王心头的一堆垃圾终于放下了。假期的第六天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下了一整天,老王便没有出门。第七天则是瓢泼大雨,第八天和第九天均是大雨和小雨交错进行。
直至第十天大晴,老王选了早上十点钟这个人烟比较稀少的“吉时”走出大门了,如履薄冰地走过门口,遛上大路,朝着偏僻的护城河进发。久处牢笼、复得自由的心情格外爽朗,老王甚至想一步一踮脚蹦蹦跳跳地跑起来。
踏上沿河小路,路面仍是原始的土路,因人迹较少而不够坚硬,还是有些湿滑。老王放慢了脚步,看见水边坐着几个人,他们身边放着钓竿和水桶,显然是几个钓民,却没有钓鱼的动作。老王朝河里张望,原来水流较为湍急,河面有源源不断的漂浮物自上游漂来,鱼漂很容易被漂来的枯枝败叶勾住,所以他们只能负手闲聊。老王也不靠近他们,继续前行,河岸稀稀落落的垂柳在他的视野中一棵一棵像后方移去。
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横跨河面较窄处的石桥,桥下结构为石拱状,前后几里路就这一座桥,所以桥上行人不断。老王看见人多的地方,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心想回家呆着算了,好好上班,从明天起做一个有尊严的人。
正要回去,忽听见石桥那边传来一声“扑通”落水声,继而一些人喧哗起来。老王好奇,仔细一看,原来一个人从桥头掉进河里了,正在水里翻腾,两手乱抓,一看就知道不会浮水。一时间,桥头和岸边围过来十几个人,还有人陆续朝这边奔来。有人折断树枝扔向溺水者,有人冲溺水者大喊,但都无济于事。溺水者距离河岸少说有六七米远,水流湍急,且随流水缓慢向前漂行。围观的人虽然多了,但始终没有人下水施救。老王心头一热,骂道:“这群怂货,他妈的见死不救!老子豁出去了!”于是朝溺水者漂行方向的近岸边奔去,一边跑一边解开衬衫,围观的人群也沿岸跟过来。老王跑到岸边,刚脱下衬衫,被一个人拉住,回顾见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一脸严肃地说:“同志,下水救人太危险,一不小心就送命!”老王继续拖鞋,又听到另一个人讲:“不会救人可别去,等消防和警察来吧。”还有人怂恿道:“下去吧,死不了,死了我们追认你为烈士!”
老王也不理会众人言语纷纭,脱下长裤,只留一条内裤,正要下水,忽然被一人拽住了胳膊。那人力气十分大,一把将老王拉回来,大声道:“是他,公交车上的咸猪手,你们快看看这个老流氓!”人群围住老王,纷纷骂道“臭不要脸的”“混蛋”“老色批”等等。有个年轻人按住了老王的脖子,一直将他的秃头按到地面上摩擦。众人有的用脚踹,有的吐口水,外围进不了圈的就朝里面撒稀泥。老王在地上蜷缩一团,闷声喊:“河里的人快淹死了,你们放我下水,等我上来再打骂都行。”突然有个嗓门大的男人叫嚷:“不能让他下水救人,掉水里的是个年轻女孩,不能让这个老流氓去。摁住他!”最里围的几人嫌弃老王身上的脏水脏泥,就用脚踩。老王此刻方知落水者竟然是个女孩,只觉耳门、脖子、肩膀、两臂、后背、腰椎、臀部、两腿和两只脚都被无数只脚踩住,一动难动。
忽然外围有个中年妇女大呼:“快看,落水的女孩快淹死了!”众人又向水中望去,那落水的女孩,头发在水面散开,脑袋一沉一浮,沉浮间口鼻里灌入河水,双手仍然四处乱抓,但是她的力气已经渐渐殆尽,眼看就要沉入水中。
老王因为自己有猥亵女子的劣迹而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即在心中呐喊:我要挽回尊严!于是,在密密麻麻脚掌的镇压下,怒吼一声:“尊……严……!”但是这个声音异常沉闷,因为有一只脚卡住了他的脖颈,挤压声带,难以出声。老王情急生智,张嘴狠狠咬了一只脚的前端,牙劲直透入鞋内的脚趾。只听“哇呀”一声,那只脚立刻缩回去,又听到:“王八蛋咬烂了我的脚趾头,他妈的!”大半数的脚纷纷撤回,老王趁机竭力扭动身子,借着湿滑的河岸,像一只泥鳅一骨碌滑出人群,钻入水中。
老王先是潜水,刚才在岸上消耗了过多的力气,一口气跟不上来,立即将嘴向一侧露出水面急促地换气,听见后方河岸上的人呼喝着制止他,同时有硬物投过来了,砸落在他附近的水面,有些砸在他的秃顶上,令他脑袋一阵生疼,一阵晕眩稍纵即逝。终于游到了落水女孩的旁边,女孩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两只手臂只是软塌塌地抽动。老王为保险起见,探出右手贴着女孩的发根抓住一大撮头发向岸边拉扯,仍能感觉到女孩全身在用最后的力气抽搐。老王深吸一口气,铆足劲儿用左手拨水,拨了四五下,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立刻换左手拽女孩头发,右手倾尽全力拨水。老王抬头朝岸边匆匆一瞥,还有三四米远,已是接近岸边,却踩不着河底,突觉两只腿已经不听使唤,像是绞在了一起。一股绝望般的惊慌涌上心头,老王接连呛了两口水,视野也模糊起来,岸上众人黑压压的身影也是模糊一片。
此时,老王绝望得几乎要放弃了,四肢的摆动缓慢得几近静止,内心深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尊严”,继而这个声音反复而有节奏地在心中响起,“尊严,尊严,尊严……”像是无数人在他耳边为他助威呐喊,阵阵声浪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他的四肢。老王瞬间迸发了,拉着女孩成功游到的岸边。岸边的人群立即抓住了女孩,将她拉上岸。
女孩得救,老王心中一喜,但苦于这护城河岸高底深,用尽仅剩的力气伸手扒住岸头,侧着头吹着水喘息。忽听有人骂了一句“王八蛋”,一只脚重重踹在老王的秃顶上,并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老王吃痛,手劲一松,没抓住岸头,受水流冲击,身体渐渐远离河岸。老王慌起神来,立刻张嘴向众人呼救,神志不清的他只是喊了一声“尊严”,再也没有说出第二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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