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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亲爱的您》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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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12: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晚上六点,普改县城区街道上的路灯还没有点亮,县人民医院手术室门上的磨砂玻璃往外透着乳白色的光,里面手术台的无影灯下,躺着神情呆滞的文红。

几名医护人员紧张地忙碌着,在做完术前检查以后,他们摁住文红的手脚,用开口器撑开她的嘴巴,用舌钳拉出她的舌头,从她的鼻子里插进一根长长的胶管,一直插到她的胃里去。文红被固定了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她可以听到四周围传来的各种冰冷而又可怕的声音,可大脑好像被冻住了一般不能进行灵活的运转。她半睁着眼,大颗的眼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滚落下来,这一刻,她感觉只有自己的泪水还有一点点的温度。

几个月以来,自杀的念头已经不止一次地在文红的脑海里出现过了。第一次是被郭启天恶毒地侮辱以后,虽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但从未经历过的巨大伤害让她平生第一次想到要主动地去结束自己的生命。第二次是在她确认了自己怀孕的时候,一尸两命的念头就随时萦绕在脑海。第三次,陈茵帮她联系好了一个个体诊所,去做人工流产之前,悔不当初的怨愤、事情可能败露的忧虑、人生堕落的羞耻、亵渎生命的罪恶,以及对完全不了解的人流手术的恐惧,令她再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之所以每次都没有付诸行动,主要还是因为缺乏勇气——当死亡看似解决问题的途径之一时,选择自杀或许愚蠢,可这也绝非是人人都真正敢去做的事情。

人流手术过后,在费劲心机以及强颜欢笑的伪装下,文红终于没有让除陈茵以外的任何人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随着身体渐渐恢复,虽然内心的创伤依然严重,但自杀的念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地淡化了。

以前,对于自己所从事的工作,虽然有父亲李志邦作为榜样,但她一直不是特别的满意。在她的心目当中,人民教师表面上看上去道貌岸然,也很受人尊重,而实际上收入微薄,工作辛苦,是个挺华而不实的职业。而现在她经历了一些人事,增添了一些阅历,人也自然地发生了一些改变。当她尝试以脚踏实地的诚恳态度去对待自己的工作,很快就收获到了来自学生的喜爱、同事的认可还有领导的肯定,这让她开始对教师这个职业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了解,也越来越心甘情愿地投身到教育这项虽然清苦但很光明的事业中去。学校党委的杨书记,最近甚至主动地关心起了她的政治面貌,鼓励她努力工作,不断进取,积极向党组织靠拢,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

文红感慨着自己迟到的成熟,她打算先认真工作几年,先把自己的业务能力搞扎实,到时候如果身心状态允许,再来考虑恋爱的问题。她甚至开始在想,如果将来能够在系统内找一个同行结婚,其实也应该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可惜,明察秋毫的母亲邓云芳终究还是通过陈茵,破获了那个自己原本以为已经被永久埋藏,永远也不会再为人知的秘密。

在办公室接到陈茵的电话以后,文红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的未来结束了,再活着也没有多大意义了——精明的、老辣的、眼睛里绝揉不得一点沙子的母亲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那是用脚指头也能够想像出来的事情。她必定会首先把自己毒打一顿吧,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逼迫自己说出郭启天的名字吧,她势必会跑到经贸公司去兴师问罪吧,她肯定会把事情闹个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吧——到那时即便没人要自己去死,自己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活在这世上了。

她认命似的叹一口气,立刻就再一次地想到了自杀。

与前几次只是想想,根本不敢真正动手不同,挂断电话以后稍一思忖,她马上就动手清理起了自己的办公桌。除了那个郭启天送给自己的,已经被砸碎然后反复砸成碎末的,还藏在柜子最里头的咖啡杯,她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打包起来,向领导请了一个早退假,从学校出来以后顺路来到一家卖化肥种子的小店买了一瓶农药。

一切好像驾轻就熟,是因为前几次想到自杀的时候,她就已经注意到,并且偷偷地观察过这个小店。在小店那被各种货物塞得乱七八糟的货架上,摆着一排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有的瓶子上还贴有印着骷髅头的标签,分明就是农药。

回到城东,她认真清理并且仔细地打扫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洗了一个澡,换了里外的干净衣服,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写封遗书,终于还是算了。眼看着到了五点钟,李志邦就快回来了,她坐在床边上拧开农药的瓶盖,咬一咬牙,闭上眼睛一仰脖子就灌下了几大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水。用两只手使劲地按住胸口把呕吐的感觉拼命地压制下去,她在床铺正中平躺下来,抖开被子端端正正地盖在了自己身上。

下午因为知晓了文红的秘密,邓云芳一度昏厥,被人救醒了以后,因为女儿遭受到如此的伤害,好像一件自己视若珍宝的瓷器被人撞出了一个大缺口,她承受着比自己被人糟蹋了还要剧烈百倍的痛苦,一直就处于极度的震惊和愤怒当中。尤其郁闷的是,瓷器被人撞坏了还可以根据损坏程度索取赔偿,女儿失了贞洁该如何量化额度?在她之前的预判里,文红肯定是背着自己犯了什么不好意思明说的错误,可即便她的错误再怎么严重,想来横竖也不过就是偷偷和某个狗肉端不上正席的男人谈了场无疾而终的恋爱,再不然就是因为年轻幼稚被哪个狗杂种揩了点油占了点便宜。最为极端的情况,就是被人骗上床去失了身——这是她想象力所能到达的极限。可现在了解到的情况,实在是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文红真的是被人搞大肚子了么?她真的偷偷跑去堕过胎么?她怀孕打胎,我咋一点都没有发觉呢?陈茵是咋知道这些事情的,她在这里头有没有干啥坏事呢?早知道事情是这样,我就不该就这么公开地来找她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邓云芳的头脑被太多的问题胡乱地塞满,熊熊的怒火蒸发着理智,她咬牙切齿地谋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和文红用脚指头想到的内容相差不大,她是真的打算回家以后就立即突审文红,一定要找出那个祸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哪怕同归于尽玉石俱焚,也一定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一定要找人把那个狗杂种的××剁下来喂狗!一定!”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陈茵失魂落魄地跑进病房来痴痴傻傻地告诉她说,文红因为喝了农药,也被送进医院里来抢救了。
手术室门口的木制长椅上,邓云芳斜靠着瘫软在表妹邓秀英的怀里,两眼无神地望着地板默默流泪。说来也巧,平时一年统共也进不了几次城的邓秀英这天恰巧到城东附近有事,事情办完返回德贤镇,从普改一中家属区门口路过,想不妨还是到表姐家去讨口水喝。当她敲不开门以为家里没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志邦下班回来了。

“小邓你咋不进去,家里没人么?”李志邦感觉有点奇怪,一边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两人刚走进客厅,就都闻到了一股怪味。

“敌敌畏,”邓秀英扇动着鼻翼,立刻就作出了判断,“李大哥,你家里咋会有农药的味道?”

一种怪异的感觉袭上李志邦的心头,他赶紧挨屋查看,刚推开文红卧室的门,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地上有个摔碎的玻璃瓶子,他看到在床上扭作一团的文红正朝自己直瞪着一双已经不会转动的眼睛,还有她脸上那鬼上身一般诡异的表情。

艰难地向李志邦伸出一只手来,文红声嘶力竭地喊:“爸,救命……我不想死……救我……”

全身过电似的一阵酥麻,李志邦顿时就两腿发软,被吓傻在原地动弹不得。多亏了邓秀英,她以农家妇女特有的干练和矫健,一膀子把堵在门口的李志邦撞开,冲进屋去从床上一把拉起文红,麻袋一般往身上一扛,撒腿往外就跑。在两个年轻邻居的帮助下,文红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送进了医院。

邓云芳在陈茵的带领下从住院部踉踉跄跄地跑到手术室,看到门口站着李志邦和邓秀英,还有那两个相识的邻居,她双腿一软就摔倒了,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扶起来拖到了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

女儿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喝了敌敌畏,受了惊吓又刚刚剧烈运动了的李志邦累得就要虚脱,他努力地思索着,想找出女儿自杀的原因,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文红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也大概知道她是因为处对象的事情在和邓云芳闹别扭,可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母女之间一些正常的小摩擦,怎么说也不可能严重到自杀的程度啊!转头看一眼邓云芳,李志邦满怀疑惑地走到了她的面前:“下午你没在家么?你咋这么快就过来了?你咋知道文红出事了?”

此时的邓云芳目光呆滞地被邓秀英抱在怀里,好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只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文红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文红咋就喝了药了,你晓不晓得是咋回事?”李志邦的声音大了好多,女儿生死未卜,老婆又这么半死不活,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文红要死了,我也不活了……”除了看到嘴巴在动眼泪在流,邓云芳全身还是没有一点儿活动的地方。邓秀英腾出一只手来,向李志邦做一个阻止的手势,用有些害怕的眼神恳求他不要再问。

“老子在问你,到底是咋回事?!”李志邦再也忍受不住,难以抑制地暴怒了,伸手往手术室一指,“人都要死了,要死了!你他妈一天到晚都在给她打招呼,不准她跟我多说话,你别以为老子不晓得!既然她那么听你的话,既然她的事情都是你在管,那好,那老子问你,这到底是咋回事,是咋回事?!你哭,哭个××你哭!你给老子说清楚,说话!”

在一旁小声聊天的那两个邻居一看情形不对,赶紧走过来,连声说着“冷静点”,一左一右地拽着李志邦的胳膊,把他给架开了。

“病人家属!”随着一声响亮的招呼,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辆担架车从门后面被推了出来。大家迅速地围上前上去,文红打着点滴,面色惨白地在车上躺着,好像睡着了的样子,只是嘴唇乌青看不到一点血色。

“已经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一个全身套着墨绿色手术服的医生站在门口,拉拽着手上的塑胶手套,“幸好药量不是太大,送来得也很及时……你们不要在这里围着了,跟着车子先把病人送到住院部去吧。”

众人顿时都松了一口大气,邓云芳也复活过来,由邓秀英搀扶着,哭着和大家一起跟着担架车走。

李志邦刚走了两步,听到背后有人在喊“李叔”,很明显是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愿意让其他人听见。他一扭头,就看到穿着护士服戴着口罩的陈茵站在身后,两只双眼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睁得溜圆。

“啥事?”陈茵李志邦是认识的,也知道她和文红很要好。他想起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刚刚一直都守在现场。

陈茵稍等一下,等担架车推得再远一些。把身体向前探过来,距离李志邦更近一点,她小声地说:“李叔,文红喝药,我大概晓得是咋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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