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您》55

吴下阿萌

为了让自己所带的唯一一个毕业班在初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取得一个有口皆碑甚至独领风骚的成绩，除了自己教授的语文，唐倩红还邀约和鼓动了初三三班数学和英语两门主科老师，在不到半个月时间内，突击进行了两次模拟考试。从考试的成绩来看，想要初三三班独领风骚的确还不敢说是瓮中捉鳖，但有口皆碑却基本可以预判是十拿九稳。唐倩红心情大好，中午自掏腰包主动请客，请数学和英语老师去学校门口的小食摊上去，一人吃了一大碗酸辣米粉，两根烤羊肉串，外加一个烤得滚烫的金黄色的蛋烘糕。

大约一个半月以前，令广大教职员工翘首以待的普改一中最新一轮职称评定工作终于正式启动，经过学校职称评定工作领导小组严肃认真的紧张工作，形成了初步评审结果，并已将此结果上报给了上级主管部门。尽管学校领导三令五申地要求领导小组的各位成员必须严守工作纪律，在最终的结果形成之前，不得对外泄露有关评审工作的任何细节，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出半天，初评结果就已如司马昭之心尽人皆知。

和所有依靠人为打分来评定优劣等级的竞争一样，初评结果毫无意外地在普改一中广大教职员工中产生了或大或小、或悲或喜、或明或暗、或积极或消极的种种情绪，相互碰撞交集，泛起圈圈酸甜苦辣的涟漪。但总体而言大家的反应还算正常，更没有出现那种可能对教学工作和队伍稳定产生不良影响的潮头或者浪花。只不过其中有两位同志的情况比较特殊，算是引起了大家的共同关注和广泛议论——一是尚未获得过省级优秀教师荣誉的初三三班班主任唐倩红顺利通过初评，进入了高级教师职称的推荐名单。二是初中部语文教研组的李志邦老师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再次名落孙山。而最终的评审结果要是快的话，估计在期末考试之前就会下达。

当羊肉、酸辣米粉还有蛋烘糕刚刚进入肠胃，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的时候，唐倩红就被文磊拿着第二次模拟考试的语文试卷找来，就在小食摊的面前，要求她为自己卷子上的一道题改判分值。

“唐老师，这道阅读填空题我明明是做对了的，你凭啥要扣我的分啊？”指着试卷上的一把红色的“×”，还有近旁一个红色的“-2”，文磊看上去有点气急败坏地问。

有些近视的唐老师放下碗打一个饱嗝，伸出舌头舔一圈嘴唇，把试卷接过来凑到眼前细看——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的确没有看出什么错误，空格里文磊那手漂亮的钢笔字写出来的答案非常标准，大概的确是自己阅卷的时候不小心搞错了吧。

“可能是我大意了，”唐老师把试卷递还给文磊，“没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文磊站着不走，把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说话，只顾埋头盯着唐老师脚上穿的那双平底的，有些地方已经破损了的黑色皮鞋看。

“咦，拿着啊，你咋了？”唐老师感觉有点奇怪，把一直跷着的二郎腿放下来，她一仰脸就看到了文磊那张已经撅得老高的嘴，“说话啊，你到底咋了？”

“你把扣掉的分数给我加回去。”文磊的嘴唇几乎都没怎么动，只从喉咙里冒出一阵好像苍蝇掠过般的声音。

“你说啥？”唐老师根本没听清楚，把双手摁在膝盖上坐直了身体，她把耳朵侧过来朝向了文磊的嘴巴。

“我要你把扣掉的分数给我加回去！”文磊突然大声地说，或者称之为叫嚣也可以。

从来没有被学生这么气势汹汹地当面吼叫过，唐老师吓了一跳，身体在小食摊的塑料凳子上猛地一弹，脑子甚至都因此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白。

“李文磊你叫那么大声干啥？不就是个模拟考试么，不就是多扣了你两分么，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定一定神，她不由得有些生气地说。

“就多扣了两分，你说得轻松……两分，如果放在中考的话可以拼赢多少人，有时候甚至零点几分的差距都会决定几十甚至上百人的命运，”文磊背着手，还是盯着唐老师的皮鞋轻声但语气坚定地说，“这些都是你平时经常对我们说的话。”

“你……”唐老师一时语塞，就把文磊的试卷拿起来再凑到眼前去看，以此来掩饰自己明明有火却发不出来的尴尬。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把试卷上的那道阅读填空题更加地凑近了自己的眼睛。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当时自己为什么会扣他李文磊两分——他写的那两个“莽”字，都没有写中间的那一个点！换句话说，他把这两个字中间的“犬”都写成了“大”。更确切地说，自己之所以会扣掉他两分，是因为他李文磊写了两个如假包换的错别字！

唐老师更加仔细地去看——此时的试卷上，李文磊写的那两个“莽”字都写上了点，都不再是错别字了——她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了，你不用再跟我多说啥了，在考试成绩上锱铢必较，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件好事……不过李文磊，你……算了，先把卷子拿上，你不就是想要我把那两分给你加回去吗，行，可以，等下我回办公室拿了红笔，就来教室给你改！94分——我给你改成96分就是了。”

见文磊还是埋着头背着手，唐老师站起来把手里的试卷轻飘飘地往塑料凳子上一放，也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自顾招呼上数学和英语老师，三人径直地往学校里走去了。

等到唐老师走远，文磊才把试卷从塑料凳子上拿起来。他已经感觉到唐老师多半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把戏，看穿了自己的不诚实，但是他并不十分在乎，因为和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相比，甚至她唐倩红这个班主任老师也不过就是个需要利用一下的，无关多大痛痒的、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欺瞒的人，仅此而已。无论如何，唐倩红既然已经同意改判分数，那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次的模拟考试的成绩唐倩红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进行班级排名，但他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得知了班上一些同学的成绩，一旦这两分加上去，他就可以继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整整一年以后，在三门主课的总分上再次超越班上的所有同学，再次成为第一名。尤其重要的是——再一次超越曹晋鹏，把这个×××的家伙再次地甩到自己的屁股后面！

距离上一次××已经过去整整有四天的时间了，因为今天在考试成绩上取得了堪称里程碑意义的重大胜利，文磊决定暂且违背四天前所发下的那个“要是再××就剁掉一根手指头”的毒誓，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地犒赏自己一番。因为这次和一年前第一次在考试成绩上超过曹晋鹏有本质上的不同，那次的考试自己并没有下定必须要战胜曹晋鹏的决心，年级第一的排名来得也确实有些侥幸，而今天再次超越曹晋鹏，第一的排名已经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除了比拼成绩，他觉得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其它战胜这个德智体美劳几乎可以称之为全面发展的学霸的办法。而击败曹晋鹏，现在已经成为了他加倍努力学习、愈发刻苦读书的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没有之一。

下午最后一节课，把经唐老师改判了分数的卷子心满意足地收进书包里以后，他又想起了去年四月一号的那个晚上，想起了学校附近的那个小树林，想起了马灯和张以恒并排站着默默抽烟的身影，想起了头皮上那撕裂的剧痛，想起了踩踏在自己的后脖领上、令自己完全无法动弹的那只大脚，想起了耳朵边上那尿液撞击泥土的声音，还有满脸上那被那尿液溅飞起来的，星星点点的潮湿的滋味……

不！不能再想了！如果继续想下去，自己恐怕刚刚拼了命才克服掉的那些自残的行为又会死灰复燃！他赶紧摆一摆脑袋，在心里狠狠地告诫自己说。

现在文磊的左手背以及两条手臂上，已经被他自己用刀片刻下了长长短短、粗细深浅的六十九道伤疤——下手最狠也是最后刻上去的那道位于左臂的手肘处，当时几乎深可见骨，还能看见粉白的肌肉组织和乌紫色的血管，一个多小时血都没有完全止住——还是××好啊！它是那么的隐秘，那么的安全，几乎不可能被比如唐倩红、比如外婆，以及其他的任何人知道。它所带来的快感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震慑，那么的淋漓尽致，那么的深入骨髓！而且它还那么的经济实惠，经济到甚至连一张刀片的钱都可以节省下来。当然，它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它总是充斥着强烈的耻辱感、罪恶感和堕落感……不过，实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自从那个晚上以后到今天，自己所能体会到的最大的快乐，大概也就只剩下××了——哦，不对，还包括战胜曹晋鹏！

这天晚上，在城西，早早地躲进自己的房间去插好了门闩，他以刘芸娜、表姐马维娟、一个同年级外班的女生，以及一张从杂志上剪裁下来的女明星照片为臆想对象，接连进行了四次××。最后一次因为几近弹尽粮绝已成强弩之末，纵然想象中的四个女人一齐上阵也没有收到良好的效果。身体上在劝告他放弃，但他用坚强的意志还是硬挺着完成了发射。很少的、已经很显出稀薄的精液垂头丧气地淌下，光着屁股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他的身体和灵魂仿佛全都接近了虚脱。

虽然门窗紧锁，但房间里好像还是起了阵阵的微风，把他两腿之间那团萎缩的东西吹得冰凉。鼻孔里一痒，他一连串地打出了好几个响亮的喷嚏，身体上下两头的窟窿里都挂起了脓水。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和全世界所有心仪的女人都已经做过了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