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人生

古不为

一壶人生
文/古不为

（1）

王老庄是外婆的酒杯
斟满一生
最初十年的朦胧
外婆三寸金莲趟着风
端来碗碗月光
喊吃饭，喊来黄昏
柿子熟透的红，很纯很净
落下来，就像地平线
顺手接住的落日

（2）

六里庄是祖母的酒杯
斟满每年
回乡拜年的礼仪
娘生六个儿女之前
就有考进城里生活的志气
忘不了，一群方言
围老榆树捉迷藏
父亲走后，再回乡家祭
感觉自己越来越像
一把纸钱

（3）

周家口是沙颍河的酒杯
斟满母亲
在机关和乡野之间
反复不停地奔波
父亲酒友多
果园里草绿苹果香
人工河不宽不窄，不深不浅
小伙伴抓住齐腰深的夏天
半下午学会了狗刨

（4）

郑州是803班的酒杯
斟满日记
字缝里暗生的相思
那天，车床吼，卡盘转
夹具咬住袖口
工作服天一样蓝
每当看见左手的伤疤
那十五针，就会一针一针缝补
撕裂的春天

（5）

远方是儿子的酒杯
斟满黄昏
饮不尽的思念
幼苗，在天涯落地生根
长成橡树，橡树旁
有一棵木棉，鲜花满枝
森林绵延无边

2024/0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