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老弟

陈耀光

               

                                  我的小老弟

       日前我在网上看到一个讲“心态不好，药都不管用”的小视频，便即时转发给了我的小老弟，希望能对他有所启发，有助于他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

       叫他小老弟，因其排行老小，其实他也年届古稀了。

       小老弟十岁那年，我参军离家，小时候的事，只记得他上学时拎着书包，那书包是妈妈给他缝制的缩口小布袋，他因为经常歪着头把布袋往左肩背一甩，手在前胸紧拽着布袋缩口的绳子，蹦蹦跳跳去上学，小伙伴们据此送了他“歪个”的绰号。父亲去世那年，他初中毕业，没了父亲家里困难，就辍学在家。后来母亲要他跟了一个篾匠师傅学手艺，便干起了做竹篾的活计。学的时间虽不长，农家常用的箩筐簸箕和竹席之类的东西，他都编织得像模像样了，自己带着一把篾刀出门，就可以走村串户赚饭吃了。

       乡下手艺人过去上门干活，就吃在东家。没干多久，小老弟就吃怕了、干腻了。本家的一个堂叔也是手艺人，因为做手艺吃百家饭不知在哪里传染上了乙型肝炎，见他酿成大病，卧床不起，我的小老弟就更怕了，他不想再做手艺人吃百家饭了。回到家里，先是补缺在小学当了一、两年的民办老师，后来又抓住机会上了师范学校，在那里认真读了两年书，毕业后分配到浒坑钨矿教书。

       得到这个消息，我很为小老弟高兴。该矿山是省属企业，有自己的子弟学校，能在那里做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端上了铁饭碗，找对象也不愁了。要是还在乡下老家，没爹没娘，没房没粮，兄弟又帮不了多少忙，小老弟想找对象成家过日子都难。记得他上师范前，谈了个农村对象，女方收下120元聘礼后不久就不干了，钱也不退，把我卧病在床的老母亲气得半死。到矿山教书后，他在那里谈了对象独自成了家，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日子安稳舒适。在许多人看来，小老弟能当上老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个贤淑勤快的妻子，有个温馨的小家，有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小日子是过得蛮不错的了，我们升斗小民的农村人，还奢求什么呢？！

      但是，人各有志，想法不同。有一次，我接到小老弟耀亮的来信，说他已“辞职离校，下海闯荡”了。这八个字，让我吃了一惊。我愕然了，他竟然舍得放弃教师这份职业，舍得离开那些可爱的孩子们，离开这么好的一个工作平台，把自己手中端了多年的铁饭碗给扔了。他哪来的这个勇气和胆量啊？！ 我想不通，小老弟为什么要辞职下海？是人际关系没处理好，还是被时下的下海潮迷惑了初心？我在心里责怪他，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和兄弟商量一下， 如果是人际关系，可以申请调动，换个地方教书，何必辞职呢？！如果是因为受下海潮的影响，就不能太冲动了，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三思而后行啊。

      木已成舟，没有如果了。

      既已下海，还能说什么呢，我只能祝他好运。

      可是，小弟运气似乎并不太好，下海没扑通几下，就被海水呛了，弄潮儿不好当啊。他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而且亏惨了。去了钱也许买了乖，但想从头再来，却因欠缺资金已无能为力，学校又回不去了，四十大几的人，不上不下的年纪，再去干什么呢，走投无路之际，他来找我在福州打了几年工。临近退休的年龄，身体又出了些问题，他便结束了打工生活，回到在吉安工作的儿子身边去了。

辛苦了几十年，他也该饴儿弄孙，安享晚年了。

      可他思绪难宁，心总是安不了。

      我发的短视频，许是触动了他的神经，他大有感悟，在微信中给我发来了近千字的回复，自爆说：“……在人生的过往中，我不是过于自信，就是自卑、自暴自弃，或是对他人严苛的指责、批评或对抗，甚至是对环境和现实的抱怨，觉得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心态很不好，使自己深陷不满、暴躁和痛苦的泥沼而不能自拔。”很长一段时间的吃不香，睡不稳，心神不安，焦虑抑郁，终于酿成了精神疾患，2018年他被诊断为“精神病”住进了医院。

       他觉得自己“碌碌无为，一事无成”，还损害了健康，人生很失败。

       通过反思，他终于明白失败“是因为自己没有一个好心态。”苏格拉底有言：“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小弟说：“……2018年以后，在医生的调治下，我开始从灵魂深处审视了自己的人生，如今总算是觉悟了，我扫除了自己心头焦虑抑郁，郁闷恐惧，紧张不安的阴霾，我的心理走上了康复之路。我尝试接受现实，接受自我，建立自信，悦纳自己。我放下了过去，自己的心态就逐渐变好了。当下，我觉得自己是自信的，愉悦的，也是幸福的……”

       这就好，小弟是“愉悦的”、“幸福的”，我就放心了。

       正如堂弟耀胜在劝慰耀亮的微信中所说，过去的成败得失已不再重要了，当下自己的健康才是最宝贵、最该珍惜的。亲爱的小老弟，大哥我祝你从此有好心态、好身体，有一个幸福、快乐的晚年。

                                      2014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