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友们（六首）

红叶无霜

《采石工》


山鹰一样栖落在悬崖
一群与石头打交道的男人
从崎岖的石缝里爬上来
头上是摇晃的天空
在攀登中开拓
在开拓中攀登
太阳为伴，群山为景
坚韧的钻枪为神经
当热情的烟头亲吻火线
大山的胸腔鼓满全部的威风
死寂的山野一次次石破天惊

《锻工》

无数次的敲打
仅仅为了定型
火红的钢件在铁钻上翻滚
抖落褐色的锈甲
喷射灿烂的火星
年轻的锻工敲打工件
也敲打自己年轻的心
渴望闪亮
渴望坚硬
在岁月的水火里
渴望棱角分明

《锅炉工》

头发直立脸颊乌亮
无情的火把你烤成铜像
添煤的时候把自己也添了进去
感情和煤块把冷水烧烫
喷头的雨林里你拥有纯洁
透明的茶杯里你拥有清香
小小的炉房是你小小的世界
风风雨雨匆匆忙忙
为了沸腾的生活
你在炉膛里耕耘太阳

《养路工》

推起独轮车，带着尖头铲
公路如藤绕了十八道弯
汽车按了三次喇叭
你把烟头掐灭了三次
坡上滚下一千块石头
汗水浸湿你一千次衬衫
塌方的泥土堆积成你的日子
来往的车辆驰骋着你的心愿
坎坎坷坷的一生
总在追求平坦

《守桥工》

断了一只胳膊，说是一个老兵
在那座铁桥上来回走巡
忘不了雄赳赳的姿势
忘不了严肃和认真
熟悉洪水的汛期
认识每一只螺母与道钉
半夜时常常咳嗽
偶尔喝酒，只是为了提神
信号灯试了又试
老怀表看了又看
老是睡不安宁

《船工》

匍匐在江涛声里
脊梁与纤绳构成切线
裸露的脚掌踏碎嶙峋的河石
铿锵的号子从山岩撞向山岩
古老的木船已漂过大半个世纪
有顺流而下的惬意
有逆流而上的艰难
弯曲的河流把你摇晃成舵手
柔软的浪花把你雕塑成硬汉
不是所有的道路都能畅通无阻
不是所有的船只都行驶在平静的水面
船夫啊，你这永恒的跋涉者
在命运的河流上
永远哼唱悲壮的船歌
永远凝视广阔的地平线

（旧作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