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笑君 于 2022-11-16 14:59 编辑
等雨(散文)
以《等雨》为题,说等雨,应是不准确的。当然,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为了等待雨的到来。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有一个非常神圣而又浪漫的词汇——祈雨。 自古以来,农家人为了能够实现五谷丰登的愿景,总是希望年年风调雨顺。问题是,有些年头里,这老天爷就是不下雨。怎么办呢?就只能“宰三牲,设祭坛,烧高香、行大礼”,祈求上苍发慈悲,普降甘霖。这个过程,或者叫仪式,便是祈雨。 唐朝的一位诗人李约在《观祈雨》里写道:“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看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他说:久旱无雨,桑树枝都长不出叶子来了。地面异常的干燥,尘土飞扬,土地几乎要生烟燃烧。龙王庙前,人们敲锣打鼓,祈求龙王降雨。然而,富贵的人家却处处观赏歌舞,还怕春天的阴雨使管弦乐器受潮而发不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李约的感慨与思考暂且不论,百姓因无雨而遭受煎熬的情形已跃然纸上。 2022,壬寅年,自夏至秋几乎没下过一场雨,水库干了,塘塘坝坝干了,就连住宅小区里的“湖泊”都干得底朝天了。 她侍弄了一畦小菜园,茄子、辣椒、韭菜、白菜……绿油油的一大片。可是,遇到了干旱缺水的季节,想要保持绿色不退,所有的蔬菜都能成活、成熟,最终成为餐桌上的美味,水便成了第一大难事。 菜地处在两个小区的交界处,却又离有路的地方约2米的高度。好在菜地的另一边是围墙,屋檐的瓦就搭在墙头上,只要天一下雨,雨水就可以往下流淌。她在墙根底下,摆上十几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来的铁桶、塑料桶。天只要下雨,桶里便有水,菜地也就无恙了。 怪就怪在这天不下雨,还是一连多少天都不下雨,桶就只能是个空桶。 距离菜地几百米的地方倒是有一个“湖泊”,也就只剩湖底下的一点点水了。湖里还有几条红鱼,岌岌可危,却依旧活着。管理处对这点水倍加重视,不容任何人来湖里取水,也就无法为菜地提供水了。 每天,她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就做一件事——翻手机看天气预报。 早晨,手脚一离起床,先是推开窗户,看天色,看云彩的模样。就是想知道,今天会下雨吗?一个整天,若是窝在家里不出门,总会时不时地从窗户、门,探出头去,看一眼对面的楼或楼下的树,似乎想从它们那里找到有没有下雨的迹象。晚上睡觉前,也会重复着白天的“动作”。夜里起来,定会将耳朵贴着窗帘,仿佛可以听出有雨无雨的动静。 怪吧,天气预报经常都是“预”成个“谎”。每当她看到预报:明天有小雨,后天有中雨。快活得手舞足蹈,如同淘宝人捡着“漏”了。可惜,第二天蓝天白云依旧;第三天艳阳高照,哪里是有雨的色彩哟。她呢?沮丧得吃不下饭,就连睡觉都成了大问题。 绿色的东西,水就是命,命就是水。等不来雨,就等于…… 我们家里的生活用水,倒是没有因为不下雨而受到影响。厨房里,卫生间里用过的水……怎么能让这些水都白白的流掉了呢?可以浇菜嘛。正好,家里还准备了几个为防万一停水的塑料水桶,接水留着自然没问题。 可是,家距离菜地起码有上千米的路程。一桶水至少也有七八十斤,提去或是担去,都不容易,她把主意打在了自行车上。好像自行车天生就是为她设计的,扶手的两边各挂上一桶水,推着自行车前进,便可以运水。只是这水不能装得太满,大半桶朝上一点即可,多了便随着车子的颠簸而外溢。当然,这要看推车的技术了,车子能控制好,不会往某一边歪,更不能倒,还能推稳了,桶里的水便不会有多大的损失。 我是太佩服她了。一个女人,本身的重量不足以跟两桶水相比 。也就是说,人、水、车子三位一体,绝非易事。若掌握不好中心,车子在行进的过程中,必然东倒西歪,水易洒了,甚至车子都能倒下。而且,这路并非全是一马平川,有上坡,有下坡,大弯套小弯,还要穿桥过巷。为了不惊扰别人,偏偏选在黎明时行动。此时,路灯暂时关闭。即便是平坦无障碍的路,走起来也会有坑坑洼洼的感觉。她呀,居然能驾轻就熟,一趟一趟地从家里向菜地运水。到了菜地那儿,水桶放在墙根底下,人站在墙头上,再用绳子将水桶扯上去。我的天呢!她救活了菜,还一茬一茬地获得了收成。 这样做的代价也是很大的,几次在路上摔跤了,扯水桶……尽管她不说,弄得鼻青脸肿的外伤,还是能够看见的。尽管,我强烈地反对她种菜,也都得上阵帮一把了。 一天清晨,外出散步,临要出门时,她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预报说:今日有雨,还一连几日都有雨。她呀,高兴坏了,拨开门就往外跑,连口罩都忘记拿了。 我跟在她身后,叫道:“带雨伞!” 她头也不回地说:“要什么伞,能在雨中穿行,才爽呢!” 天渐渐地亮了,从色彩与氛围看,真是要下雨的。我们的脚步还没有到达小区对面的翡翠湖公园,便感觉到空气中夹杂着雨点。没多久,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我将雨伞递给她,她却不接,一副不尝试雨的味道,绝不罢休的势头。 然而,沿湖不足三千米的行程,还没走到头呢,雨停了。抬头看天,薄薄的云彩也渐渐地散开了,还露出了蓝色的基调。她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半天都不挪窝,眼睛来回地在天际间巡视,似乎要看明白,这雨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回家的路上,她突然问我一个问题:“你说,古人祈雨,是真的能将雨祈来吗?” 我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明白,她昐雨,盼水,都要疯狂了。好不容易等着雨了,却又停了。 于是,我跟她开玩笑说:“这个事儿,只有诸葛亮、刘伯温他们才知道。别人吧,都望尘莫及。” 她无言地向前走去。 终于,在青苗儿伸展腰肢,拔节蹿升之时,一场雨不期而至。这雨是在夜里下的,我们根本没听到,直到天亮了才看见。雨不大,却下得瓷实、仔细、平稳。轻柔的雨丝,随着风悄然落下。草坪润湿了,树叶干净了,道路上的灰尘也没有了,更主要的是…… 清晨,一睁眼便看到了雨的她,居然又躺到床上呼呼地睡去了。
2022年10月28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