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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亲爱的您》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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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6 13: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关于外婆旧疾复发的这个事情,从城西来到城东以后,邓秀英通过旁敲侧击,发现表姐邓云芳,连同表姐夫李志邦还有侄女李文红,这一家三口居然都毫不知情,这让她心里很有些不舒服。嘴上不好多说,送上那个编织口袋,同时以娃娃已经长大了为由,第一次坚决地推掉了邓云芳递给马维娟的红包,在客厅里只待了不到半个小时,母女俩就起身告辞赶回乡下去了。

把表妹和表侄女送出门外,邓云芳回身进到客厅里,把扎紧了口子的编制口袋打开来检视——上面半袋是几样新鲜的蔬菜,蔬菜下面横着一只杀好了的,开膛破肚处往外展露出大块金黄色油脂的大公鸡,看起来怕有七八斤重的样子,大公鸡下面是一块起码有五六斤重的腌肉——这些东西如果拿到菜市场里去买,最起码也要百十来块钱——邓云芳衡量着表妹送上的这些年礼的分量和价格,觉得同近几年相比贵重了一些,但总体差别不大,就招呼李志邦把袋子提到厨房里去清理,一边走进卧室,把那个没有送出手的、里面装了四张十元人民币的红包原样放回到床头柜的抽屉里去。

等到傍晚吃过了晚饭,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她又喝起了那只有一片茶叶的清茶。和以往到城东来拜年相比,表妹今年看起来好像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有哪些不一样呢?哦,对了,首先是她那个一副奸商模样的男人马贵田没有来,据邓秀英说他是在忙着要做个什么生意。什么生意?就凭他那副好吃懒做又一贯坑蒙拐骗的做派,还能做成什么像样的生意!他怕是又干出了那种赌博输钱或者欠债不还之类的事情,所以不好意思到城里来丢人现眼吧。

另外那个表侄女马维娟,看她那浑身上下穿的戴的倒都是些好东西,可怎么会打扮得那么艳俗,那么风尘,还化着那么浓的妆,活像城里那种喜欢和那些地痞流氓厮混在一起的——那叫啥,哦,对,好像是叫“发廊妹”——哪里还有一个农村小姑娘该有的样子!马维娟前年初中毕业以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刚刚也打听了,她至今还待在家里也没有个正经的工作,那她打扮成那么个样子给谁看?她从头到脚置办的那一身行头看上去可不便宜,这又是哪里来的钱?莫不是已经走上了什么歪路了吧?!真要是这样的话,以后可坚决不允许她再到自己家里来!还有,她今年居然打死也不要自己给的红包,这一点尤其值得怀疑啊……

饭桌边上,文红已经系好了围裙,把碗筷收拾了捧到厨房里去洗。她那二十来岁的年轻身体包裹在宽大的围裙和厚实的冬衣里,却依旧散发着遮挡不住的青春气息。

“这才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家嘛,”偷偷地把马维娟来和文红做着比对,邓云芳既欣慰又带着一点幸灾乐祸地想,“时间过得好快,这个年过完,文红就要满二十三岁了!”

突然间,好像灵光乍现,或者更像是水到渠成,要为文红的终身大事做点事情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应景而生——是啊,文红已经快二十三岁了,以前她一是因为大专还没有毕业,二是因为还没有工作,所以在自己的感觉里,她始终都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女娃娃,谈婚论嫁这种事情距离她似乎还非常遥远。可就在晃眼之间,她居然已经二十三岁,这个年纪要搁以前,怕是娃娃都生了几个了!即便按照现在的标准,她其实也已经大大地超过了国家法定的结婚年龄,已经属于是绝对晚婚晚恋的青年,可她甚至连一个对象都还没有处过呢!再这么拖下去,她恐怕只能去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想到这里,邓云芳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更为自己对于文红终身大事的疏忽感到惭愧和后悔。时不我待,刻不容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过完年就必须立即着手帮着文红张罗她的婚姻大事!一定要把女儿尽快嫁出去的想法翻腾,并迅速地在她心中膨胀成为一个难以抑制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迫切愿望。

经过一个通宵的认真思量,第二天天色未明,一个关于文红的婚恋策划初步方案就已经新鲜出炉。

按照她的初步方案,理想中的乘龙快婿应该是某机关事业单位里的一位学历出众、能力超群、领导器重、前途无量的正式职工,是普改县城里一位家境殷实、长相帅气、作风正派、性情开朗的明亮少年。他没有李志邦的阴险和虚伪,能够给予文红完美的爱情和幸福的一生。能够对双方的老人特别是自己绝对的孝顺,能够在面对自己提出的哪怕“必须当上门女婿”之类不太合理的要求时,也予以坚决的服从。能够在类似“双方家里人都掉进河里”的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向女方伸出援手……

至于理想中的亲家公亲家母,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操办过娃娃的婚事,缺乏这方面的比选经验,所以只能大概提出一些原则性的构想。比如,对方是农民的坚决不予考虑,对方知识水平以及社会层次太低的坚决不予考虑,对方夫妻离异的坚决不予考虑,对方家庭经济收入仅仅和自家持平,甚至连自家都不如的坚决不予考虑,对方各方面条件都明显好于自家,但倘若胆敢小看自己的坚决不予考虑……

具体说到此等优秀人才及其家庭的选拔及产生方式,邓云芳准备遵照“全面撒网,个别考察,重点捕获”的十二字方略,首先在亲戚朋友中广泛散布文红待字闺中的讯息,正式启动海选程序。然后在初步筛选、相亲见面及此后渐次深入交往的每个阶段,引入残酷的淘汰机制,从年龄、职业、学历、收入、人品、容貌、性格、爱好、有无近视痔疮脚气口臭等各个方面,对未来女婿及其家庭情况进行严格考察,确定重点培养人选。最后,在李志邦没有正确而又中肯的反对意见的情况下,经自己和文红一致认可,确定最终人选,并随即启动结婚的各项准备工作,以期尽快让两位新人天作之合,早生贵子。自己则是功德圆满,此后大可含饴弄孙,畅享天伦……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存在差距,计划也总是赶不上变化的节奏,如此完美的方案,邓云芳没有想到在实施的第一步就遭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大年初五早上八点,为方案的出台殚精竭虑的邓云芳依旧毫无睡意,她守候在饭桌前,一直等到李志邦做好了早饭率先吃完出门办事去了,才看到文红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坐上了饭桌。

“赶紧吃饭,一会儿凉了。”邓文芳一边端起奶锅给文红的碗里倒上温热的牛奶,一边看着她抓起一个馒头,用无精打采的筷子挑起豆腐乳均匀地抹在上面。

“文红,你吃着,我给你说个事情,嗯……”要说女儿的婚恋问题之前邓云芳也并非完全没有考虑过,和李志邦也曾有过一些简短的交流,不过从来没有正式地提上过家里的议事日程,现在有些仓促地提及,毫无晚辈婚恋工作经验的她竟然有些语塞和尴尬,“也不是啥特别着急的事情……要不等你吃完早饭我们再说。”

“一大清早的,咋就要说事情,”文红心不在焉地说,“有啥事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邓云芳把盛着豆腐乳的瓷碟往文红面前再推近一些,趴在桌上凑向前去,压低了声音沉稳地说:“文红,昨天你表姨到家里来拜年,送给我们那一编织口袋的东西,你也看到了,连菜带肉的加在一起,怕有二三十斤,喝,真亏得她!提了那么老远的路……你当时一直在房间里都没咋出来,你不晓得,你表姨还跟我聊起你了呢。嗯……她说你转眼间都长成大姑娘了,人也越来越标致了。”

“这几天尽是大鱼大肉,吃得都要腻味死人了,”文红无动于衷,喝一口牛奶仰一仰头,把噎在喉咙里的一块馒头顺到胃肠里去,“正好她们送了新鲜的蔬菜来,晚上必须要叫爸好好做几个全素的菜,再这么吃下去哪个受得了。”

“你表姨还说你应该有二十三了,我告诉她你没有那么大,要等到过完年以后才满二十三岁的。”

“你们有事没事聊我干啥,还聊人家的年龄,烦不烦?”

“你表姨说,你比马维娟要大几岁,农村的娃娃结婚早,马维娟现在都开始有人上门提亲了呢。”邓云芳满嘴瞎话,循循善诱。

“啊?马维娟那土妞比我要小五六岁吧,咋就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看她昨天打扮的那个鬼样子……哼,这些农民……真是有点搞笑。”文红浑然不觉。

“也不能这么说,你表姨的意思是,你这个年纪不要说在农村,就是在城里也该到了处对象的时候了。”邓云芳图穷匕见,为自己高明的谈话技巧而得意,一边观察着女儿的反应,眼神中充满了身为人母的慈爱。

然而预想中那满脸通红的娇羞,乃至思春少女的窃喜都没有看见,文红把筷子放进嘴巴抿干净了插进碗里,在牛奶里缓缓地搅,脸上飘过几朵阴晴不定的云彩,而后便是遮天蔽日的一片雾霾。用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她冷冷地说:“咋,她这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吧,她是不是要我跟他们家马维娟学,也争取把自己尽早地打发出去啊?”

文红的消极态度令邓云芳颇感失望,她猜测文红大概是因为自己把她和马维娟混为一谈所以生气,只好耐住性子语重心长地说:“你这说的是个啥话,你表姨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有啥能力给你介绍对象。再说了,马维娟那女子连高中都没上就回家务农了,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工作都没有,自己养活自己都困难,除了赶快找个人嫁出去还能有啥其它出路,她有啥值得你跟她学的,根本比都没法比嘛!不过,你表姨也是一番好意,她是提醒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了——我其实觉得她说的也对。”

“她提醒?我用得着她来提醒?不要说马维娟,我看就在前几年,她邓秀英自己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吧!幸亏她那个奸商老公还会做点空手套白狼的生意,要不然单靠在家种地,不饿死也要穷死他们!看来农村这几年的生活真是好了,她刚吃了几天饱饭,腿脚上的田泥还没洗干净呢,就学着人家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文红说着说着觉得不对,打住了尖酸刻薄的挖苦,狐疑地盯着邓云芳,“邓秀英从来都不是管这种闲事的人啊,我跟她一直连话都不咋说的,她咋可能突然会对我的事情这么关心……妈,你说实话,是你想把我嫁出去了吧?”

邓云芳心里一阵慌张,赶紧假装生气敷衍地说:“你这个鬼女子,哪个想把你嫁出去,这不就是随便聊聊,话赶话地说到这里了么。再者说了,就算想把你嫁出去又咋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是要处对象要结婚,总不可能一辈子守着我不嫁人吧。你别以为自己年纪还小,我还真不是吓唬你,马维娟到了你这个年纪很可能都已经当妈了,你再看看你自己——八字都还没有一撇!我跟你讲,时间过得可快得很,几年时间一晃就会过去,俗话说‘人过二十五,衣烂无人补’,不过也就还有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你就二十五岁了,这女娃娃一旦过了二十五……”

“啪!”文红把筷子猛地拍在桌面上,把邓云芳吓了好大一跳,赶紧抬眼看去时,女儿的面色已是完全的铁青。旋即,文红带着一副从来不曾有过的、无比羞愤还有厌恶的神情,冲着她就发起了火。

“你一大清早发啥癔症?!你是不是退休以后找不到事做闲出病了?!你有伤养伤有病治病,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不要说二十五岁,我就是五十二岁,我就是死了,臭在家里也不要你管!你要是看不惯我守着你,那我可以马上搬出去一个人住,反正不碍你的眼就是了!”文红吼叫着,简直有些歇斯底里。抬手胡乱地抹几把嘴巴,把碗往外一推,洒出的牛奶打湿了桌面,她起身恨恨地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莫名其妙的爆发令邓云芳猝不及防,她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拼命回神想搞清楚,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好事,怎么就能让一向乖巧温顺的女儿突然暴躁到如此失控的程度?那边,换好了衣服的文红已经抓着一个手提包从房间里出来,径直往大门口走去,面色潮红似有泪痕,一边走一边使劲跺脚,要把脚后跟砸进趿拉着的鞋壳子里去。

“李文红,你给老子站住!”因为自己熬更守夜的辛劳付出却换来如此费力不讨好的结果,邓云芳不由得也是勃然大怒,“啥叫发癔症?啥叫闲出病来了?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到头来你就这么来咒老子?!我是你妈,你的个人问题难道连我都没有权力过问?!我又不是要整你害你,全都是为了你好,处对象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咋就招惹到你了?你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有啥地方做错了,到底有啥地方对不起你,你要不说清楚,今天你哪儿也别想去!你这条说翻脸就翻脸的毛脸狗,你这头狼!李文红,你他妈就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文红提着手提包深埋了头,披头散发地站在大门口,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惨白中渐渐露出些悔恨的神色来。此时的她看上去不是一个参加工作不久的、风华正茂的小学老师,只是一个在家长面前低头认错的孩子。

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来,声音很小但语气坚定地说:“妈,我不是对你,我就是不想处对象,不想结婚,至少现在还不想……你不要逼我。”

“逼你?真是咄咄怪事!我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地跟你谈到这个事情,我啥时候逼你了?你要是现在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好好说出来就是了,发那么大的邪火干啥,你把我都吓着了!”邓云芳松了一口气,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火气熄灭了大半,疑心却又升起,“那你给我说说,你为啥不想?”

“我年龄还小……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妈,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逛商场,就不跟你多说了。”文红抬起手来揉一揉眼睛,把散乱在脸颊上的头发拨拉到脖颈后面去。邓云芳稍一愣神,她已经夺门而出,铁皮的防盗门“哐”的一声,在她背后重重地关上了。

邓云芳的疑心更重。“莫非真的是因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人长大了可是心理还不成熟?还是心里头藏着啥事,在我面前又说不出口?”她回想着女儿刚才种种异常的表现,心里生出许多的担忧来。她寻思着,等文红回家,一定要好好地审问审问她,必须要问出个子午卯酉来!她不由得又回忆起文红高考那年,她因为给一个男同学写情书而被自己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的事情,那是自己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对女儿动手。文红挨了打,她那先是捂着腮帮子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而后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的样子,至今还很清晰地留存在脑海。

冬日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厨房,明晃晃的却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喝下一口已经凉透的牛奶,沉重的睡意猛然袭来,顾不得收拾碗筷,把奶锅往饭桌上随便地一放,她满腹心事地往卧室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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