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叶无霜 于 2022-3-19 10:38 编辑
在我的记忆里,白娃低调随和,也很沉默。如果生长于当今时代,一定是位翩翩少年,也一定不会死于非命的。 小学五年,我们都在同一个班上,没有分开过。同学之间,无意拉帮结派,关系也就无所谓好坏,情谊的深浅全在个缘。几十人一个教室,前后左右的,是集体,更是个体。一晃数年,记不清人的名字或混淆了面孔,都是常有的事情。白娃不爱出风头,成绩也排后,本属默默无闻一类。因为生的英俊白皙,加之街坊邻居中的同学时常大声其呼,儿时的乳名也就替代了官名,被人称呼着。 我家住在西街末端,往返学校,必然要穿过一条不知名的巷子,白娃的家就在巷子北边,抬脚即入门槛。路上遇见,就结伴而行,上学路过就喊上一声,看走了没有,相处还算友好。在他家坐过几次,喝过水,或者翻过连环画,早已不清楚了。只是对他父亲印象较深,瘦瘦高高的非常突出。回来问父母,说还认识,是搬运公司的职工。但他的母亲始终未曾谋面,说是长年卧病在床。 那时候学校都要学工学农,上山割麦,或进农场工厂。对我们而言,都是令人十分兴奋的事情。尤其是割麦,自带了干粮、水壶、草帽和镰刀,神圣的如同打仗,全不在乎期间的辛苦。白娃干活也很卖力,和几个男生总是冲在前头。学校有个农场,去的时候都要过河,白娃也会领头探路,或拉着别人往过走,他会游泳,水性不错。记得有一次,有个同学被人欺负了,白娃过去抱打不平,差一点动了手,平时真看不出来。有一个时期,学校里流行军装、军挎包,白娃也戴了一顶军帽上学,还真有几分军人的气质 初中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分开了,学业开始忙碌。有一年县上召开公判大会,中小学生照例都要去接受教育,看犯人被五花大绑逐个宣判。回来听说,其中有一个刑事犯罪的,就是白娃的哥哥,感觉非常突然,挨了一棒似的。再后来路过水泥厂的采石场,看见过他哥哥一回,应该是在服刑。反正初中没毕业,白娃就辍学了。 至到我考学到外地,参加了工作,十多年不知道他的消息。大约80年代未,家乡传来一些信息,说白娃现在混得可以,跟他哥做事,他哥刑满释放后已经混成黑道老大,还给公安当线人。说来也巧,第二年休探亲假回到故乡,有天中午在西街与白娃碰了个正对面。他面色微红刚喝了酒的样子,两三人同路,很热情的与我握手问候,临别留下一句:有啥事情尽管开口。回到家里拉家常,母亲说,你爸在西街买粮,看他年纪大了,白娃帮你爸扛过米口袋哩。这一点我没想到。街坊们都说,白娃不坏,在干啥事不知道,但两兄弟没有在地方上害过人。 突然一年,家乡传出特大新闻,说白娃同他哥哥双双被打死了。事由并不复杂:白娃的哥哥领了一伙人,开车到邻省某县去,向一个开金矿的老板收取约定好的保护费,白娃也跟着去了。金老板本是当地的大户,受不了屡被敲诈的屈辱,破釜沉舟地请了几十个人手,在碰头的饭店提早设了埋伏,先下手为强,用铁锤钢棍把老大打死,然后追住白娃斩草除根,头都砸扁了,白娃死的很惨。两兄弟安葬的时候,手下的兄弟计划抬着棺材绕城一周的,被公安荷枪实弹的挡回去了,黑帮的势力可见一斑。白娃还有个弟弟,在开商店,没过几年也死了,吸毒过量。 时光是一条远去河流,在很远的地方形成记忆的湖泊。有些人或事,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会很自然的漂浮起来。白娃死于非命,也死得其所。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释怀。我常常在想:如果,他不住在贫民窟里;如果,家境条件好些,如果,他不中途辍学……就不会出现那些事情。冲出重围活到今天,就一定还有机会同学叙旧,举杯相庆如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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