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耀光 于 2022-4-5 16:19 编辑
犟嘴记 我孙子的小嘴，向来蛮甜，“爷爷”、“奶奶”叫得亲、喊得响。 但犟起嘴来的时候也挺犟，且不说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犟三分，挺气人的。上周末孙子就跟他妈犟了一回，过程我没细问，听说是孙子作业潦草，涂涂改改，要他重来，就跟妈妈顶起来了，说一句犟一句，气得他妈说“要把他扔出去”。针对孙子暑假想“去姥姥家”的想法，儿媳说“再犟嘴，你休想我带你回姥姥家”，本以为撂出这句话，可把儿子镇住，不料他却说：“不带我，有什么了不起，我跟爷爷奶奶去福州。”你来我往，一句不让，差点没把他妈给气晕。 这事过去没几天，孙子又跟我犟了一回，事情是这样的： 放学路上，孙子说作业在学校做完了，问我：“回家没作业，我可以玩吗？” “可以”，我痛快答应，孙子很高兴。贪玩是孩子的天性，难得碰上回家没作业，我猜他在学校完成作业的那一刻，心里就想着今天可以好好玩了，这是正当的心理预期，我可以也应该满足他。 “不过，晚饭前还有两个多小时，除了玩，还应该读读古诗，写写生词，你自己安排吧。” “太好了，画画、打拳、看电视，我什么都想玩。”小孙子先安排自己读古诗，然后玩奥特曼纸牌，接下来课外阅读。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三项活动约摸花了半小时。放下书本，他打开电视，对着遥控器一声喊，“假面骑士”就翩翩而来。他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时而发出爽朗的笑声，时而“哎呀呀”的叹息，完全沉浸在快乐的视听享受中。 “一小时了，不要再看了。”老伴提醒孙子。 孙子迷在电视里，全然没有时间概念了，也没听见奶奶的话。 “叫你不要看了，没长狗耳朵啊，一个多小时了，快关电视。”老伴大声叫了起来。 “就一个小时了？也过得太快了吧，两集还没看完呢！” “关了，看完两集就啥事也别想干了”我劝孙子。 “好吧，不看了”孙子关了电视说：“我先干什么呢？” “爸妈快回下班了，先写生词，有时间再干别的”，我给孙子找来一本田字格写字本，并在原先写的生词后写上“已阅”两个字，叮嘱他：“生词就写在这里”，说完我忙别的事去了。 等我忙完，回头来看他，好小子，他一字未写，正在打拳，满头是汗。 “怎么不写字？”我心中不悦，厉声问道。 “在沙发里窝得太久了，浑身不舒服，我先打打拳再写字。”这么讲也有道理，运动一下也好，我催促他“不打了，快写字吧，别忘了，要写在爷爷指定的地方”。 儿子媳妇快回家了，我去检查孙子写生词。好家伙，他自行其是，根本不理我这一套。一张大白纸上，画了一幅彩笔画，空白处歪歪斜斜不像样地写了一二十个生词。我一看就来火了，当即就批他耍滑使奸，劈头盖脑臭骂了他一通。气头上说话，免不了难听，孙子满肚子的不高兴。 “看你写的什么字，东倒西歪的。为什么不写在爷爷指定的地方？” “我为什么就不能写在我想写的地方？”孙子很不服气，不仅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责问我。小子也忒胆大，我很恼火，真想训他一顿。但转念一想，刚骂他一通，不宜再训斥了。再说我有充分的理由来说服孙子，干嘛要发脾气骂他，何不以理服人，让孙子好好受教育。 我冷静了下来，口气舒缓地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能，先瞧瞧你在画纸上写的字，不成行、不成列，大的大、小的小、歪的歪、斜的斜，有几个像样？你还没有离开田字格写好汉字的本事，初学写字，必须用田字格来约束、规范，才能把字写好，所以爷爷指定你写在田字格本子上。” “现在该你来回答爷爷的问题了，你为什么不在我指定的地方写字呢？” “我是想时间不多了，画画，怕没法写字；写字，又怕没法画画。我就拿来一张大画纸，心想，这张大白纸既可以画画，又可以写字，这样一举两得，多好啊”孙子解释说。 “孙子啊，你爱动脑筋是好的，但不能动歪脑筋啊？爷爷该怎么说你呢，说轻点你为了省劲，玩小聪明。说重一点，你是不是又想作弊，找一张以前写过字的画纸，再来忽悠爷爷？。” “我没动歪脑筋，爷爷。”孙子辩解。 “你不按爷爷的要求做，我有理由怀疑你作弊，这些字大概不是你今天写的吧。” 听我这么说，孙子急得哭了起来：“呜...我没作弊，字是我刚才写的。” “好了，不哭了。不管是不是刚才写的，你在田字格本子上重写一遍。” “我不写！”孙子公然抗命。 “为什么不写？” “因为我没有作弊。你说这些字不是我今天写的，你能证明吗？拿出证据来。”孙子竟然要我拿证据来证明，这要求倒也符合谁主张谁举证的惯例。可是，我到哪去拿证据呢，我只能怀疑，但无法证明，小孙子这一招反把我陷入被动。 “不需证据，用反证法分析，你有可能作弊。”情急之下，我说了句孩子可能听不懂的话。 “你不讲道理，呜——”孙子嚎啕大哭，哭诉说：“没有证据，就说我可能作弊，但我没作弊呀。什么反证法，冤枉人，反正我没有作弊，没有作弊，没有作弊。”他大声吼叫，一声高过一声，并愤怒地把桌上的书、本子和铅笔扫到地板上。 “住手，别扫了！”我大声喝止他。 孙子根本不听，继续疯了似的扫东西。 “你反了，这么不听话，爷爷今天非要揍你。”我从门厅那边取来長柄的鞋拔子，在孙子面前高高举起，想吓唬他一下，孙子并不因此畏惧，也没有收敛他的疯狂。孙子哭得很伤心，我心疼了。我拿着鞋拔子的手高高悬在空中。孙子感觉受委屈、遭冤枉了，字是刚才写的，画也是刚才画的，他哭诉、发脾气，极力抗拒“可能作弊”的指责。我理解孙子的情绪，既然他的牛劲上来了，就让他发泄吧，冲撞、压制于事无补，也不利孩子身心健康。哎，我一个当爷爷的人，怎么也那么不冷静，轻易就上火，企图用呵斥和棍棒来威逼吓唬孩子，解决问题，这算什么本事？！ “你疯吧，让你疯个够”说完，我收回高高举起的鞋拔子，把它送回门厅边的挂钩上。 回头来到小孙子身边，他住手了，不哭了，木然地看着那张大白纸发呆。孙子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没有说话，只是蹲在地上，默默地拾掇被孙子扫在地板上的东西，孙子见了也参与进来。 “孙子，你好大的脾气呀！”收拾完东西，我拿起一张湿巾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字是我今天写的，冤枉我作弊，我受不了，爷爷！” “爷爷并没有肯定你作弊呀，只是说怀疑。为啥怀疑，因为你曾作弊忽悠过我，所以爷爷在田字本上特意写了‘已阅’两个字，不想再次被忽悠。可你偏不在这里写字，引起爷爷怀疑。你看，一次不诚实，就会影响别人对你的信任。孙子，所以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孩子。”我的一席话说得孙子满脸通红。 “我不敢作弊，爷爷，你相信我”孙子说。 “我相信你，这次是爷爷多心了。但瓜田李下要知道避嫌，懂这个成语吗？” “懂，瓜地里不系鞋带，李树下不整帽子，免得人家怀疑你偷瓜果，爸爸讲过。” “对啊，爷爷指的地方你不去，偏要蹲在瓜地里系鞋带，叫人怀疑。” “这是我的不对，我只想到大白纸上可写字、可画画，一举两得，没想到要避嫌，也没想到离开田字格我写的字这么难看。爷爷，我愿意在田字格本上重写一遍。” 爷孙俩平等的交谈和沟通，一场冲突化解于无形，屋里的紧张气愤平静了。 但我内心却未能平静，孙子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两次跟大人犟嘴，难道都是孩子的错？现在的孩子，屡屡跟家长甚至老师犟嘴、顶牛，家长是矛盾的主要方面，我们对孩子有没有尊重不够、态度失当、教育失责、引导不力的地方？我们是不是也应该认真地做些反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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