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方世开 于 2022-4-14 10:03 编辑
五岁的红儿又不吃早饭了，哭闹着要吃豆腐脑。要是在以往，爸爸准会第一时间站起身，出门到小巷里给她买来一碗，看着她大勺大勺地㧟着呼呼啦啦地吃下去。可是现在，爸爸却一筹莫展，连声叹气。红儿只吃老头子卖的豆腐脑，其它人卖的，尝上一口就大叫一声“不好吃”，哭丧着脸吐了出来。 老头子姓甚名谁，整个小巷没人知道，也无人打听。他看上去七十来岁的年纪，满头白发。每天天刚亮，他的脚踏三轮车就会准时出现在小巷里。他在路边开阔地停好三轮车，打开装在车上的大铁桶盖子，桶里的热气立刻氤氲开来，一股豆腐脑的香味在小巷里飘荡。人们围着三轮车，争相买他的豆腐脑。老头子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从桶里㧟出豆腐脑，放上酱油、醋、油辣子、葱花和香菜，撒上一小勺炒黄豆或炒花生。三元一小塑料碗，可谓物美价廉。如果有人觉得味道不足，尽可自己随意加料，老头子从不计较。 人们大多站着吃老头子卖的热乎乎的豆腐脑，呼哧呼哧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那是人间至味。 旁边还有几个卖豆腐脑的，但他们的生意远不如老头子的好。 豆腐脑很快就卖完了。老头子收拾完毕，在长围腰上擦着手，对另外几个卖豆腐脑的人笑着又是点头，又是弯腰——仿佛是自己抢了他们的生意而歉疚似的——然后骑上三轮车，消失在小巷尽头。 有多少人吃过老头子的豆腐脑，无从统计；人们吃了他多少年的豆腐脑，也无人说得上来。人们转身之后，甚至想不起他的样貌来。当然，花钱买东西，谁也不会刻意去记住一个小贩的模样的。 人性本就如此，并不奇怪。 突然有一天，小巷的人们去买豆腐脑，才发现老头子没有出现。他之前停摆三轮车的地方，被卖豆浆油条的小贩占据了。有人几经周折打听到，老头子已经去世了。大家在吃着别人卖的并不合自己口味的豆腐脑时，脑海里浮现出老头子的影像来，才意识到他在自己的生活中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位置的。 人们开始想念老头子。 但他已经死了。 （77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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