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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诗会创版十六周年纪念访谈古不为(完整版)
2020.6.21,今天是天涯诗会诞生16周年纪念日,为了纪念这个特殊而意义非凡的日子,我们特别邀请到两位对诗歌有独到见解的嘉宾对诗歌的一些相关问题进行探讨。上期已经在庄晓明先生的采访中收获巨大,受益良多!那这一期我们的神秘嘉宾是谁呢?他就是大家熟悉的诗会老朋友古不为先生!
古不为,原名王国珍,笔名北岸旧雪,生于1964年。1988年开始发表作品。中诗论坛2020年度十佳诗人。21世纪新锐作家网站“新锐之星”。江山文学签约作家、诗歌编辑。中国诗歌流派网微诗主持人、编辑。天涯诗会特邀斑竹。作品散见于《中国青年报》《青年作家》《星星诗刊》《时代青年》《长江诗歌》《周口声屏报》《周口日报》《诗中国》《诗歌周刊》。著有长篇小说《那些年路过的幸福》《老夫少妻的婚姻危机》。散文《人生随想》获全国征文三等奖收入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当代人随笔选》(1994)一书。诗歌《一杯江湖》收入《2020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欢迎并感谢古不为先生作为天涯诗会创版16周年纪念日特邀嘉宾接受这次访谈!
天涯诗会创版16周年纪念访谈整理(下篇)--古不为
浮云ys(天涯诗会斑竹):
我想问古诗兄的第一个问题是:从您娴熟的现代诗歌创作上,写诗有些年头了,为什么会喜欢上用现代诗歌这种体裁进行文字创作呢?
古不为:
我是13至15岁那两年上的高中,我们那时候初中、高中都是两年。应该是在高一或者高二的一个暑假里,我从父亲的藏书里,发现了一本发黄的人民文学出版社1954年版、1958年第四次印刷的《裴多菲诗集》。扉页上,留有父亲俊美飘逸、功力深厚的行草体钢笔字:购于黄河三门峡地勘总队于一九五九年一月二日。父亲是生于1938年,他买这本诗集的时间是21岁,正是一个爱诗的年龄。顺便说一句,我曾经看到过父亲年轻时候写给母亲的一首情诗,把母亲比喻成一朵桃花。从父亲的藏书看,父亲应该写过不少诗歌,但是,我只看到过他写给母亲的这一首。我看到这本诗集最早的时间应该是1977至1979年之间,也就是13至15岁之间。那年暑假,我去父亲的园艺场看果园,就带着这本诗集。像是发现了一个新世界,我很喜欢裴多菲热情如火的风格,吸引我的还应该有诗中神秘的异国情调,和迥异于自己的人生。从此,这本诗集伴随了我至少20年。现在,它还在我的书架上。
我之所以喜欢现代诗歌,原因有两点:一是家庭环境的影响;二是个人天性的契合,也就是所谓的爱好吧。
浮云ys:
您坚持诗歌创作这么多年,除了个人爱好,还有哪些力量触动您一直在坚持写诗呢?比如,所经历过的,遇到触心的事物,是不是就会激发一种自然而然希望用诗歌来表达的潜意识?
古不为:
首先,毫不掩饰地说,不怕您笑话,我从小就有成名成家,成就一番惊天动地伟业的梦想。哈哈,现在看来,确实只是梦想而已。同时,一辈子都有一种无法磨灭的深入骨髓的英雄情结,不愿意碌碌无为虚度一生。大多数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中国版的唐吉诃德,梦想在现实面前,时时处处都在碰壁。整个人生,就处于不尽的矛盾和纠结之中。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有毅力却缺乏天赋,有想法却少有机变,天性浪漫却又生性固执。滚滚红尘之中,人生百年,怎样才能够躲过平庸、轰轰烈烈过一生呢?最后发现,诗歌或许是自己达成目标的一条捷径。于是,诗歌作为通往彼岸的一叶白帆,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从心灵港湾启航了。时至今日,虽然彼岸渺茫,却依旧劈波斩浪,一往无前。
其次,我爱诗歌,诗歌也改变了我的命运;诗歌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更爱诗歌。虽然没有天赋异禀,但是,通过不懈努力,24岁的时候,处女作终于变成了铅字,并且,陆续有一些文字,见之于报端和期刊。这无疑增强了对自我的肯定和不断前行的动力。同时,对文字的热爱,两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第一次是25岁,企业诗歌朗诵会获得第一名,被企业任命为副科级的分厂团委书记。第二次36岁,参加企业改制竞聘的演讲答辩,斩获公司正科级综合办公室主任一职。我们厂曾经是省管的大型一类国企,这两个岗位,至少都是营一级军转干部才能够干得上的职务。
沧海一粟,虽然这些经历不值一提,但是,通过诗歌创作确实不断锻炼提升了自己。我一直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自己也是一颗努力闪耀着的,为浩瀚夜空增添熠熠光彩的星斗。同时,您所提出的问题就有了的答案:不仅仅是爱好,还有成就感和荣誉感,才是我一直坚持诗歌创作的动力所在。
浮云ys:
请问古兄:在诗歌界,有很多声音说现代诗歌是属于“小众”的,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古不为:
说白了,说诗歌属于“小众”,就是说阅读诗歌的人很少。
按这个定义来对照当今的诗歌现状,说现代诗歌是属于“小众”的,没有一点问题。进一步说,古今中外,诗歌都是属于“小众”的。
为什么呢?
第一,写诗的人属于“小众”。
首先,靠诗歌吃饭极难,就限定了写诗的人必须属于“小众”。诗歌不能当饭吃,诗人得吃饭,完全靠写诗养活自己的人凤毛麟角。记得88年我发表的第一首诗歌,稿费10块钱。虽然那时候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但是作为一般诗歌爱好者,在报刊发表一首诗那是相当地困难,开玩笑地说,不比女人生孩子容易多少。
其次,有诗歌天赋的人能不能靠诗歌吃饭?上个世纪90年代以前,发表一首10块钱,如果你一个月发表10首,就100块,超过一般人工资了,就可以靠诗歌吃饭养家。但是,应该是万中挑一的人才做得到。在21世纪的今天,哪怕诗歌天才也不行。许立志应该是诗歌天才,穷得跳楼了。当然,靠一首诗一鸣惊人的余秀华应该能够以诗歌为生了。但是,中国就一个余秀华,而且,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这话能用诗歌的形式说出来,不仅吸引了时代的眼球,还能让诗歌界奉为高手,着实是需要极大的胆识的。小众是必然的。
再其次,从诗歌体裁自身的特点来说,诗歌也必须“小众”。
自古有“诗向会人吟”之说,说明不是所有人都懂诗歌。实际上,在我诗歌创作实践40年以后的今天,我都不敢说自己百分百悟透了诗歌的真谛。随着诗歌实践的不断深入,我们对诗歌的认识也一定会不断深刻。如此说来,真正在诗歌的本质层面创作诗歌的诗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小众”是必然的。甚至有人说,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中国写诗的人有多少?有人估算中国真正意义上的诗人有十万,千分之一都不到,肯定属于“小众”了。
第二,读诗的人更属于“小众”。
诗歌体裁的独特艺术特点,要求诗歌语言不能直白,必须言在此而意在彼,必须含蓄,这就让读者读来有一种隔阂感,像猜谜,甚至有点费劲。很多人说,现在的很多诗歌读不懂。我在某期货论坛发表诗歌,就被人骂,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诗歌是一种高雅艺术,所谓诗如酒,又如茶,需要品。想要欣赏诗歌的美,需要足够的耐心。读诗的人不多,懂诗的人更少,所以,“小众”是必然的。
其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诗歌界出现了汪国真现象,汪国真的诗歌是大众能读懂能接受的,我也很喜欢。后来,诗歌界的风向变了,一些学院派、朦胧派、象征派诗歌,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入,西方诗歌逐渐流入国内,极大地影响了国内诗人的创作走向。诗歌越发地“小众”化。这样的变化,和立于诗歌潮头者如何引领有密切关系。
第三,爱好诗歌的人,应该都是与生俱来有灵性的人。而拥有诗歌灵性的人,必然是属于“小众”的人。
诗歌真的不能让大众接受并读懂吗?不能“大众”化吗?
近些年来,有人提倡口语诗,这是一种好的尝试。我觉得汪国真的诗,也应该属于口语诗。一切好懂的诗都应该属于口语诗。关键是,口语诗首先得是诗,不能只有口语的形式,没有诗的内核。
总之,努力让诗歌大众化,应该是一种正确的方向。
浮云ys:
现在好多诗歌写手创作初期分行码字只是觉得好玩而起笔的,以您创作诗歌的经历,初学者有那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古不为:
这个问题其实就是讲诗歌创作的方法和路径。
简单地说,就是四个字,多读多写。
《红楼梦》里有香菱学诗一章,详细记载了一代文学巨匠曹雪芹大师借黛玉、宝钗之口,教人写诗的过程,有心的诗友应该认真学习一下,应能受到不少启发。
下面我就简单地来谈一下我的感受。
首先是多读。有志于把诗歌创作做为一生理想的人,博览古今中外已有定论的著名诗篇,是必要的。因为,只有博览百家,才能有所对比,有所感悟。继而选出自己喜欢的诗人和作品,尤其当代中国诗人的作品。不需要太多,有三五个契合的优秀诗人的作品足矣。当然,不同年龄段,会有不同的心仪对象。此时,就不必再只顾数量,不顾质量了,慢下来精读,如饮名酒名茶,慢品细品,多多回味,常常浸润其间,日久定有所得。另外,我也曾经提倡过,不要过多地用功于太过出名的诗歌作品,那样容易审美疲劳,不容易形成自己独有的阅读体验。
其次是多写。开始创作的时候,我不反对模仿。我本人也曾经模仿过余光中的《乡愁》,创作了一首《希望》,发表在当地一家报纸上。你会发现,我的模仿除了思路,文字上没有一点雷同。不然,那不叫模仿,只能叫抄袭剽窃。然后,模仿不能太多太久,不能太像,像我者死,超越者生。我们常听说,谁谁的作品,有某某大家的影子,那就是学习和吸收的痕迹,是把所学对象的精华,融化到自己的骨髓里了。多写,更重要的是,在博览百家基础上的独创一家,不同于任何一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是目的。写了一辈子,写的只是像某个诗人,没有创新和超越,那就叫失败。
浮云ys:
写诗是否有速成法?比如一个初学者打算花三两个月写成有一定水准和深度的诗作,你觉得是否可行?
古不为:
不能一概而论,因为初学者也有多种情况。
譬如,一张白纸的小年轻,和一个有多年文字功底的散文作者,都同时开始学习诗歌创作,进度肯定不一样。即便两个都是一张白纸的小年轻,也会因为天赋不同,而有不同的进阶速度。
这个世界肯定是存在拥有诗歌天赋的人的,这些人可以速成,他们可能在一接触诗歌很短时间内,凭直觉,就能快速进入诗歌创作的正确轨道。我觉得像跳楼自杀时只有24岁的青年诗人许立志,卧轨自杀定格在25岁的著名诗人海子,身缚石块万泉河自沉而亡年方24岁的青年诗人戈麦等等,都是诗歌天才,这些人都是速成者。但是,这样的人很少。必须说明一点:我们都会羡慕天才诗人的非凡才华,并希望自己能拥有这样的才华,但是,绝对不会羡慕这些天才诗人的实际人生,因为他们的人生,必定是充满了难以忍受的贫穷、艰辛、耻辱、冷漠、凄凉、绝望,正是这些地狱般的烈火煎熬,才催生出他们心灵深处的诗歌精华!非凡的诗歌,一定出自于非凡的苦难。杜甫所谓文章憎命达,就应该是这个道理吧!
总体而言,只要不是天才,速成很难。
两三个月时间,能写成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很不容易。
文学是慢功夫。不仅有外在的文字上的功夫,更有内在的思想情感方面的修炼,要达到济世益人的水准,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项有高超技术含量的行当,都不可能速成。譬如医生,能速成吗?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诗人,绝对不会比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医生更容易。
浮云ys:
写诗,写好诗,也是一件对草稿不断修正,耗时耗力,一点都不轻松的事情。诗歌的魅力是一个来自于字词不断选用弃用选用的过程,直至成为一首有生命的诗歌。在连字成词、组词成句、列句成诗,并不断重新组合,重新架构,最终全诗定稿的整个过程,请您结合自身的创作实践,举例详细谈一谈?
古不为:
现在这个互联网高度发达的时代,人们的交流,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年轻的时候,那可是强的太多了。
那年代交流全靠书信,一封信十天半个月来往一趟,就不错了。钢笔字工工整整誊写好诗稿,装入信封,寄到你知道的某杂志社编辑部。然后耐心地等啊等啊,满怀希望等了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终于等到了回信,匆匆忙忙拆开信封,最想看到的是采用通知,或者领取稿费的通知单,但是,往往看到的是一页退稿通知单。甚至于连退稿通知单也没有,就石沉大海音信全无了。
现在网上交流多方便啊!
现在很多文学网站都有的推荐、精华,包括天涯诗会的红脸绿脸之类,都是平台主持人付出心血给作者作品的反馈。一般文学平台的主持人、编辑、斑竹们,大多都是创作经验丰富、比较成熟的作者。他们的推荐就是对作品质量的肯定,对于初学者来说,就是了解自己作品水平的有效途径。绝大多数的诗歌作者,基本上都是业余的、靠自学摸索进行创作的,有没有这个反馈,是截然不同的。写了许久都没有作品被推荐,某一天,突然有一篇作品被平台推荐了,那就说明你进步了,作品被认可了。
对于创作经验相对较多的作者,如果作品没有被推荐,说明你的作品没有从灵魂深处打动斑竹,那么,这篇文字或许就是败笔。要么就废了它,要么就重新大修。
我讲一个自己创作的例子。
前段因为一个念头或者灵感,我写了篇习作,在诗会的题目是《泅渡》。发出来以后,诗会静悄悄的,评者寥寥无几。我就换个题目《踩在脚下的永远都不是彼岸 》,发在其它栏目。题目不同,内容是完全一样的。只有一个我常去的平台给评为特别推荐作品,其余的大多门前冷落车马稀。于是,我敲定这篇东西应该归类于败笔行列。毕竟是自己的心血,又不忍抛弃,就决定回炉重造。后来就有了《彼岸花》的出世。这两篇文字,后一篇是由前一篇修改而来的,但是内容却有很大的不同。当然,两篇文字的命运也有很大不同。在中国作家网,底稿《泅渡》被退稿了,修改稿《彼岸花》被采用了。
这样的例子,在我多年的创作实践中,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泅渡
波涛靠近时,图谋已久
前后左右,簇拥魔性的花朵
从来,这些有情又无情的存在
在绽放和凋谢的轮回里,来不及转身
柔若无骨的水啊,深不可测
在冬季,江河怀揣彻骨的冰寒
就为了榨干泅渡者的毅力
手和脚都是天然的船桨,推开牵绊
击碎沉沦
终于,握住彼岸的手
才发现,踩在脚下的永远都不是彼岸
再回眸,彼岸花隔着水,隔着一生长叹,在远方
瞬间开遍
(2020/05/31原创)
█彼岸花
近距离接触的波涛,借风之力
变幻出无数魔性的花朵
从来,这些有情又无情的狐妖
在绽放和凋谢的轮回里,毫无节制地
挥霍着自己的冷艳和凄美
柔若无骨的水啊,一如红尘
深不可测
岁月切换到冬季
江河打开彻骨的冰寒
验证泅渡者的毅力是否足够
双手和双脚
发挥船桨的功能,推开牵绊
击碎沉沦
等握住彼岸的手
彼岸花都谢了
隔着水依旧是对岸
彼岸花挑衅似地,高举着
馨香,明丽,绚烂
(2020/06/01原创)
浮云ys:
从作者的角度,现代诗歌的理性和感性如何把控?从读者的角度,如何判断一首诗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或者把理性和感性暂以哲理和抒情区别,请您也举例谈谈它们。
古不为:
现代诗歌创作中展现出的理性和感性、哲理和抒情,看似对立的,其实应该是互相依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感性的特点是偏于直接性、形象性、具体性;理性的特点是偏于间接性、抽象性、虚拟性。
感性和理性,都不是事物本身,都属于对事物的认识范畴,只是阶段和程度不同。
这些都属于哲学问题,说起来都很抽象。然而,诗歌还真的具有哲学性,因为诗性和哲学性有重叠的部分。所以,诗歌分类里就有哲理诗这个分支。
还是举例子说明一下吧。
█有的人
——纪念鲁迅逝世十三周年有感
臧克家
有的人活着
他已经死了;
有的人死了
他还活着。
有的人
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
有的人
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有的人
把名字刻入石头想“不朽”;
有的人
情愿作野草,等着地下的火烧。
有的人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有的人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
骑在人民头上的,
人民把他摔垮;
给人民作牛马的,
人民永远记住他!
把名字刻入石头的,
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
只要春风吹到的地方,
到处是青青的野草。
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的人,
他的下场可以看到;
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活的人,
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
——1949年11月1日于北京
我认为这就是一首哲理诗。为什么?因为自始至终都在说理,在向读者说明一个道理。它更符合理性认识的特点偏于间接性、抽象性、虚拟性,而不符合感性认识的特点是偏于直接性、形象性、具体性。
但是,这首哲理诗中,也有形象,也有抒情,不是纯粹的说理,不然的话,就不叫诗歌了。
再看一首诗:
█断章
文/卞之琳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有人说,这是一首著名的哲理诗。理由是:他将蕴藉的哲理通过精巧的极具画面感的诗句表达出来,虽只有短短四行,却回味悠长。
我认为这是一首抒情诗。道理很简单,因为它更符合感性认识的偏于直接性、形象性、具体性的特点。毋庸置疑,它也蕴含哲理性。但是,它首先是一首抒情诗,其次,蕴含哲理性。许多抒情诗,或多或少地都具有哲理性。二者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是偏重于某一个方面而已。
那么,我们怎样界定两个类型的诗歌呢?
我的观点是:
第一,凡是直接地明白地阐明道理的诗歌就叫哲理诗。譬如第一首《有的人》,作者说的道理很明白;凡是寓理于景、寓情于景的就是抒情诗。说它蕴含哲理,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可以有多种解释。
第二,偏于概念性语言表达的诗歌就是哲理诗;偏于用形象思维和意象表达思想感情的诗歌就是抒情诗。
这样,不知道说明白没有?
浮云ys:
当寓情于物时,情感收放的度要如何把握才更融洽得当?怎样判断诗和分行散文的区别?
古不为:
诗歌语言和散文语言是有明显区别的。
第一,诗歌最忌讳叙述和描写,散文却没有这个限制。创作一首诗,却从头到尾在叙述描写交代说明,那就不是诗,而是分了行的散文。
举例:“在那里/它不生长枝叶/只把泡桐苦苦地等/等黄昏/等清晨/却铺上密密石子/厚厚沥青”之类,这样的语言,比较缺乏光彩,诗化得很不够。
什么叫铺陈?就是铺叙和陈述。写诗不能铺陈太多,要把铺陈压缩到最低限度。
“泡桐原来站立的地方/梧桐留一片相思的天空”,“既是结束黑夜的句号/又是祝福白昼的眼睛”,这才是好句子,是诗歌的语言。
第二,诗歌有“三个讲究”:讲究含蓄,讲究意在言外,讲究言在此而意在彼。散文则是有啥说啥,直言不讳。譬如:散文可以直接说,我爱你。但是诗歌应该怎么说呢?白居易这样说:“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所以,有些不懂诗歌的人骂诗人,就是不好好说话,尽拽文词儿。
上述两点,应该可以说明问题了。
浮云ys:
说到诗歌的情感,对一些看似情感表达不明显,或者干脆说“拒绝情感”的现代诗歌创作,现代诗歌也常以营设连环意象和观察叙述写实相搏,对这类诗歌如何从表象到本质,就是如何读懂它们到底要表达什么?
古不为:
这是关于诗歌的欣赏问题,进一步说,就是怎样读懂一首难懂的诗歌?
爱好诗歌的人,特别是爱好诗歌创作的人,阅读量都不会太少。在阅读过程中,会接触到各种类型的诗歌,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好懂的,一类是不好懂的。
现在一些人提倡的口语诗,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流行的汪国真的诗,更早一些郭小川、艾青、孙文波等人的诗,台湾余光中的诗等等,我认为都是好懂的诗。好懂的诗,应该不在我们此刻这一个话题涵盖的范围之内。
我觉得各个流派中,学院派、朦胧派、意象派、象征派等流派的诗歌是相对比较难理解的。
今天,我只谈谈意象派。
什么是意象?意象和意境有什么不同?
第一,意象是主观之象,是可以感知的,具体的;意境是一种境界和情调,是通过形象引领出来的,是要体悟的、抽象的。第二,一个意象或多个意象的组合,构成意境。意境是靠一首完整的诗歌表达出来的,而一首诗可以由一个意象组成,也可以由多个意象组成。古今很多咏物诗都是单意象的诗,更多的诗是多意象的诗。
而联想和想象,是通往意象和意境的必经之路。
这些概念百度一下,各种解读都能看到。
这样从概念到概念的叙述,初学的诗友可能会不得要领。
在这里,古不为给大家打一个比方,应该就能够很容易理解什么是意象了。
不知道各位在家里腌过大蒜没有,但肯定都是吃过的,至少都是见过的。
腌蒜需要的材料:一是大蒜,二是食盐、白糖、醋、水组合的溶液。腌制过程就不说了。
大蒜就是现实中的物象,混合溶液就是诗人的思想、感情、联想、想象,最后腌制成的能吃的美味可口的腌蒜就是意象。
还是举个例子。美国意象派鼻祖诗人庞德代表作《地铁车站》,这里给出两个翻译的版本:
译文版本一:
这些脸在人潮中明灭
朵朵花瓣落在
湿润的
黑粗树枝上
译文版本二:
在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般显现,
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关于这首诗的写作过程,庞德自己曾在1916年写道:“我发现这对我为了摆脱那次在地铁的情感所造成的困境很有用。我写了一首30行的诗,然后销毁了,……6个月后,我写了一首比那首短一半的诗;一年后我写了下列日本和歌式的诗句。”
在这里,我展示了两种版本的译文,以及诗人自己讲述的写作过程。
这首诗,就一个单一场景的意象组合。地铁车站人潮涌动,一张张脸如朵朵花瓣,整个地铁站看上去如黑色的枝条一样。
这样的诗歌一百个人会有一百种解读,谁也不能做出精准的解读,甚至,连作者本人,都不一定是解读的最精准的那个人。因为有时候,诗歌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但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100多年来,它竟然沦落为(这个词儿是不是很牛逼?)意象派诗歌的扛鼎之作。
那么怎样阅读和欣赏此类难以理解的诗歌呢?
我的原则是:第一,不要勉强自己非要一次性彻底弄懂,顺其自然就好,此次读不懂就下一次,今年读不懂就明年,随着阅读经验的增加和积累,该懂的时候自然就懂了;第二,有人说,诗人会在一首诗中故意留下破绽和线索,让读者理解自己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读者只要足够用心去读,一个词一个词去品味,再结合标题的主线提示,最终会得出自己的理解和解读。至于精准不精准,那都是次要问题了。因为,此类诗歌的解读没有标准答案。
理解这首诗的途径,必定还在这首诗里面。通过这几个词语“地铁车站”“人群”“面孔”“花瓣”“枝条”提供的信息,你可以尽情展开想象了。上述五个词汇里面,“地铁车站”“人群”“面孔”是眼中看到的客观存在,而“花瓣”“枝条”是诗人联想得来的意象。由客观存在到联想出来的意象,就是诗歌形成的过程。在诗人的想象中,这个“地铁车站”“人群”里的一个个“面孔”,多么像“枝条”上的“花瓣”啊!后面,读者就可以继续推理,从花开到花落,是多么短暂的时间啊!这情景又如人生,如历史,如世间一切的存在一样,生生灭灭,无穷无尽。······
当然,你可以继续推理想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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